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百姓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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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菁芜地阔,其族善奔。”

    女童捧着一本又厚又大的书,摇头晃脑的读着。

    “炎姐姐,那是什么意思?”小几岁的男孩儿,坐在屋门前的小板凳上,双手托腮,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女童。

    “嗯……”女童似乎被问住,将书摊在膝上,向小院的柴门望了半晌,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柴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推开,一个身着灰布粗衣的壮汉满脸通红的跑了进来。院内孩子们的视线立刻被转移了过去,女童更是开心的大叫起来,“爹爹!”

    “嘘!”壮汉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对着女儿作出噤声的手势。

    两个孩童虽不明就里,但平日里的乖巧让他们赶紧捂住了嘴巴,两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生怕出一点动静。

    “炎丫头,记住,要保护弟弟。”壮汉跪在地上,扳着女儿小小的身板,又加了一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弟弟,明白吗?”

    女童还记着父亲噤声的指令,于是一双胖嘟嘟的小手,仍旧捂在嘴上,头却是用力的点了又点。

    多年后,她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突然发现,那竟是和父亲最后的交流。

    伤感吗?遗憾吗……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找到庇护之所,让他们可以有个栖身之地,不再受边民的追杀和驱赶。

    彼时,她跪在那位白衣男子身前,头磕了一遍又一遍。

    “炎姐姐,我们走吧,我们走吧。”男孩儿拉着她的衣角,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眼睛早就肿的跟杏一样。她却不能理会。

    眼前这个男人,也许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机会了——边民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到,而他们在经历了十几天的食不果腹之后,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逃亡的生活了。

    “术法很难学的。”白衣男子笑起来很好看,他身上的佩剑没有剑鞘,在黄昏时分的旷野上闪着灼灼荧光。

    “我不怕,我能学。”女孩儿顿了一下,猛的仰起头,急匆匆的说。

    白衣男子点点头:“那你跟我来吧。”

    女孩儿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这么容易就得救了。还没等她笑出声来,白衣男子又说:“学术法才能跟我走哦。你身边的小弟弟,愿不愿意学术法呢?”

    男孩缩着脖子,想了想,然后摇头,再摇头。

    “琪琪!快说你会学术法!”女孩儿急了,一把抓过男孩儿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疾言厉色的叫道。

    摇头,再摇头。

    “琪琪,我们会死的……我们会死的……”

    “炎姐姐不哭。”男孩儿也吓到了,赶紧伸手擦着女孩儿脸上的泪水。

    不知哪个草丛里,忽然传出年轻男子的笑声,接着就听他说:“我说,笑面虎。你们慕天门就是这么招徒弟的?连骗带吓,真够可以的。”

    白衣男子笑容依旧,眼眸一转,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朝着斜后方轻巧巧地扔了出去。

    只听“哎呦”一声,然后便钻出一个瘦高的黑衣青年。

    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嘟囔:“堂堂掌门,居然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待到近前,女童才看清黑衣青年的模样——消瘦的身材,有棱角的侧脸,还有一对勾人魂魄的凤眼。而他身上的穿着,竟是玄衣银纹的贵族礼服。

    “啊!”女孩儿尖叫一声,拉起身边的男孩儿就要逃。奈何跪的太久,又加上太过害怕,居然站不起来了。

    凤眼男子见女孩儿这种反应,不由笑道:“哟,还是个有见识的乡下丫头,居然认识王族服饰。”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女孩儿从手到全身,慢慢开始抖了起来。

    “我……我学,我学。”意识到白衣男子才是唯一能对他们提供庇护的人以后,男孩儿握着他的炎姐姐颤抖不停的手,突然下定了决心。

    “你的菁芜家人没告诉你,学习术法是要把灵魂卖给魔鬼的吗?”凤眼男子站在白衣男子身后一步的位置,抱着肩膀,笑的有些邪佞。

    女孩儿拉着男孩儿,身体颤抖着向后挪。看到凤眼男子,就想到那些举着刀叉火把,样子恶狠狠的边民,还有被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的爹爹。

    传说中杀人如麻的菁芜人,她没见过。而那些面目扭曲的,曾经的邻居,却是活生生的恶匪、魔鬼!

    鸣国人恨菁芜人,边民尤甚。谁家没有几个好儿郎葬身疆场,就连她的爹爹也是在沙场死里逃生。可笑的是,她的爹爹居然是被菁芜的百姓所救,哪怕当时爹爹身上还穿着鸣国的军衣,哪怕军衣上仍旧沾染着不知多少菁芜人的鲜血。

    菁芜的老阿妈救下爹爹,老阿妈的儿子已经战死,儿媳难产而亡,孙子强撑着活了下来,却也比正常的孩子显得瘦小许多。

    说不了几句鸣国官话的老阿妈,光秃秃的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很久很久以后,爹爹才想明白,老阿妈说的是什么,然后这句话就变成了他的口头禅,每当愣神或看到被处死的菁芜平民时,他都会喃喃自语:

    “百姓何辜。”

    “百姓何辜。”女孩儿在赌,赌眼前的人突发善心,赌爹爹在天之灵的保佑。她抖着嗓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衣男子和凤眼男子都愣住了。

    “哎,”白衣男子负手摇头叹息,“刀剑无言,宣于伤;战事祸人,哀于童。哎,哎。”

    而凤眼男子则是抱肩笑道:“鸣国人,菁芜人……有意思,有意思!”

    疯狂的边民呼啸而至,菁芜军队几次屠城造成的杀孽,让鸣国的边民更加暴躁。沙场内外,血腥从来就未曾消减。

    一剑,只用了一剑。

    荧光留在空中,如同宝剑留下的灼痕。边民却都被挡在荧光之外,无法再向前踏出一步。

    “我是侍天殿掌门,慕之秋。”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这两个孩子我保下了。”

    侍天殿的名头在鸣国是神人居所一般的存在,而在平民心中甚至比王室的地位还要高一些,更别提还是侍天殿的掌门。横在他们面前简简单单一道荧光,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边民没有坚持多久,便在夜色降临之前全都悻悻而归。

    白衣男子面东而立,夕阳的余晖在他身上圈出一道金光。

    女孩儿看到,白衣男子笑吟吟的向她伸出手来。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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