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四.雪落锦华萦怀抱（1）

(88106 www.88106.info)    清晨，扫雪。层层叠叠地铺了一层，宛如江南的歌声落满了地上，依稀能够感觉得到昨夜里月光的温柔注视，都游走在凉风的眼神间，却自是氤氲了番雅致。将积雪堆得较为厚重的地方用扫帚拍打一会儿就松动了，毕竟雪还是昨儿晚上才停的。

    低头便能看见自己粉色的绣花鞋子，偶尔有风吹来便会将些碎发撩动，披着头发站在风口里的模样在旁人看来，甚美。稍稍抹了几点胭脂的脸颊显得比往常要更为精神。突地丹馥急匆匆跑来，似乎是很关系她这身子，道，“娘娘，您身子体弱，禁不起这风寒的，回屋看看书也好啊。”

    说罢似乎是想要接过溪花手中的扫帚，谁知她仅仅只是抿了抿红润的嘴唇，似笑非笑地眨巴着眼睛，仿佛只是沾花湿衣的轻盈。“没事，反正我闲着也不知干什么。那些书昨天读到三四更，也是乏了的。扫扫雪倒也自是有一番情趣在怀。”

    见丹馥这模样想来亦是只好顺了沈溪花的命了，便不再多劝，跑去吩咐几个由卷舸新派来伺候的宫女太监做的事情了。也好，她此次前去，既是留给了溪花安静的时日。毕竟她重新得宠，这小妮子自然是开心得罢。

    她把一些头发撩到脑后，动作轻柔的仿佛是与年华擦肩而过的一只夜莺。许是有些劳累了，便揉揉细嫩的肩膀，倒闭起眼睛的刹那感觉问道了冬日应有的动人芬芳。抬望远处的红墙绿瓦，无论应该华贵的还是略显沧桑的，此时此刻都不过是白得一片。倒是像极了在相见撑把荼白油纸伞漫步在乡间的桃花小渡口的模样。

    到处都在静谧之中而略微喑哑。略微，便是最完美的。

    紧了紧淡蓝色的披风，毛绒的质地素来都是令人感觉舒服温柔的。而今的她站在雪地里的模样像极了孤零零的旧酹，将寂寞破碎在地上，独自回味。远处宫娥们个个身穿红色的衣裳，独留下了她的孑然一身。错落在怎样的瞳孔里，便是忽略了更多的人事物，只剩下那一个绝世的女子，满目凄凉。

    走进她，站在恰巧一个臂弯的距离处，有些心疼地问道，“溪花，何必累着自己呢？不如交个那些宫人们做，岂不甚好？”宋卷舸披着明黄色的披风，细腻地为她理了理柔软的长发，有些情不自禁地揽她入怀。一切都显得轻巧好似是突如其来的花瓣雨，欲要扰乱人的情思却又不动声色，那便只好请君先撷取一缕相思意味细细品着。她欲要行礼，却被宋卷舸拦下。

    “走罢，朕同你进去闲聊会，省得到时候伤了身子，可要劳朕更为神伤了。”说罢随手将扫帚交给身边的太监柳季，便半拥半揽地同沈溪花进屋了。

    拿出以往卷舸素来喜欢的白蓝色的杯盏，替他倒一壶好茶，喝下去暖暖心舒舒胃。这原是在两年期间，春晨嫩草托着的些许水珠，夏暮里荷花上的雨水数滴，冬夜刚刚下过雨时露水犹在的梅花数瓣，再微火静心烹饪而成。倒也从未料想到卷舸如此灵妙——“这茶品来倒温润，有梅花的香气和荷花的香气。两种奇香今日汇聚一堂，听来新鲜，品来舒心。”

    “皇上说得妙，倒是出乎溪花意料了。这原是在两年里做的一些琐碎事情，从前品过一壶，自诩茶名‘三君氲幽’。觉得味道清可，今日才与皇上一品，庆幸的是莫要见笑便好。”她说来也轻巧，净当个没事人，所有可以令她半夜里思前想后的事情，如今全部都说给宋卷舸一笑，又未必不可。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只是……溪花，苦了你了。”他面有愧疚，只是沈溪花不愿意他因此而与她生分了——

    “无妨的，如今皇上待溪花不也是很好麽？只要皇上有心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她低眉，将这些压在心头已久直到成为了不可触碰的利剑的话语全部说与他听。字正腔圆的温柔语调，而今听来，反倒成为了一些痛楚。

    他亲手为她解下披风的带子，置于一旁，仿佛是流露出了不忍的意味，好比长岁的仙鹤偏偏要与这凡尘里招生暮色的花儿秉烛夜谈。“是越发清瘦了，改日得要御膳房多做些好菜。如果身子上有不适，一定要说出来，御医才好诊治。”

    宋卷舸随手拿起还是昨夜她摊在案上的诗经，似乎是有些诧异。“怎的还是这本诗经？往常就一直见你读着的。”正巧是开篇的那首《蒹葭》，不知为何只要沈溪花一读到这篇便会不禁落泪，所以那泛黄的纸张也略微起了褶皱。卷舸尝试着细细抚平，却终究还是老模样，不改丝毫。白昼之下的泛黄想来的确荒谬，不过自是宛如漂亮在风中的一纸谶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句话经过宋卷舸温润的嗓音吐露出来，感到了如同沐浴春风一般在美化下露出了半分无措半是放怀的轮廓。他良久注视着溪花，却是带着无法抗拒的沧桑开口，“溪花……”。

    她在狭小雪花的空间里抬头报以同样的目光，忽然感觉眼前一沉，便是卷舸的唇开启了她的唇。以一种温柔的方式要她记住此时此刻的他，想来也是像极了江南的春雨朦朦胧胧降临的感觉，并未冲刷着斑驳的街巷，反而是洗亮了记忆里的故城罢。

    由于是冬日的缘故，太阳起得格外晚，亦是方才才探个脸的。席卷而来了多年前就要死灰复燃的云澜，早已不记得究竟是谁曾经在哪一个季节说起过：无常逐一升起和熄灭，我对你赤子之心永存。

    我对你，赤子之心，永存。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