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九十章败退

(88106 www.88106.info)    所以——现在这个尴尬僵硬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那天之后，我无时不在回想着这个问题——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

    明明是作为领导，被上面的大领导派遣的，多年来第一次到这个，估计连单位内部都很少有人会想起，甚至没听说过的小城车站，进行全面检查的手握重权，生杀予夺的“钦差大臣”，初登场时还是一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身上光鲜亮丽，面带英俊干练，还有些反派气息的BOSS级人物——怎么不过几十分钟的时间，不禁吃了闭门羹，还在外面的雷震急雨中，浇成了“落水狗”：既无颜面业务威严，完全受制于人……

    而在一天前，刚刚接到要接受检查的消息时，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老秦都张皇失措的向同样心乱如麻的我下达了不知多少吹毛求疵、过犹不及的命令：几乎把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工作记录、巡逻报告等等所有的“纸活”全部都筛查了一遍；为了让这个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的车站“焕发生机”，昨天晚上“舞林大会”结束后，老秦还特意又重新收拾清理了一遍，但还是不太满意——他本来都准备自己掏钱雇个工程队来翻修了，后来因为孙姐等人的劝阻、时间来不及再加上经费不够，只得作罢……

    ——生怕出了差错，影响了本就不了解的同事和领导们对我们车站的第一印象——其实对老秦来说这都无所谓的，毕竟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和心姐一起“成双赴任”去了；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我心里还是明白的：主要是怕检查的成绩不好，对之后还要留在这里的我的前途有影响……

    可是——

    本来都已经决定以检查为重，好好表现，和领导搞好关系——连中午请人家吃饭的饭店都准备好的我们，现在却和对方势同水火、形同仇敌，彻底翻脸，还变本加厉的不断要挟在大雨中淋了十多分钟的年轻领导……

    虽然看似起因是我们“工作偷懒”的时候正巧被检查的发现，对方又太过傲慢，不依不饶的扣了不少分不说，一副还要接着刁难人的样子，把我们搞得恼火了——但这只是一个导火索、是直接原因。

    至于根本原因：看着依然在雨中毫不相让的互相敌视的老秦和小赵领导，我似乎有了答案——他们以前到底结了多大的“梁子”啊……

    “为什么不行？”

    在小赵领导再三拒绝了老秦不断抛出的除了他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有条件的和平条约”后，眼见天上雷声不再，阴云消退，雨势也越来越小，老秦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再次问着已经看不出本样，身形都缩了好几圈，还在雨中颤抖着硬撑的小赵领导。

    “没——没什么原因，这是底——底线。”小赵领导轻声回答者，看着已经连大喊的气力都没了，憔悴的仿佛得了一场大病（被这么大的雨浇了这么久，估计之后也要作病）的小赵领导，屋檐下的我和车上探着脑袋的魏叔和小汪都不禁感到唏嘘不已——这要是在美国的法院，我们这些“陪审团”早就和法官一起把老秦判进监狱了……

    “你们还是不是人啊——这不是在谋杀吗？”小汪瞪着我们，厉声疾呼着。

    “小赵，别硬撑了——你才多大啊，还没结婚呢，别把身体搞坏了……”魏叔老父亲一般的口气，担心的劝解着小赵领导。

    “你这是何必呢——又不是什么‘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至于连命都不要了吗？”

    连一直喝茶看书，“事不关己”的老秦都有些于心不忍地咬着嘴唇，轻声说道。

    “你——你怎么了？态度这么好——慌了？”小赵领导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这可不像你啊——学长……”

    “学长？”我一脸“八卦”地瞧着老秦——后者没搭理我，清了声嗓子后，皱起了眉，继续施压道：

    “少跟我套近乎——我只是怕你死在我们这，化成水鬼阴魂不散，成天泡在马桶里。”——老秦这个嘴是真的不饶人，要不是我心理素质好（抖M）早被他骂疯了……

    “哈哈哈，咳……”小赵领导用力笑了两声后，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后，又笑着说道，“当初你——你不是很不得我死了吗？现在怎么又——又担心起来了？”——这两人看来真的是过节不小，是“要命”的关系啊……

    “死在哪都行，别在我的车站、离开这座小城！”老秦被他点醒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带着怒气的挥着手，势要把他们撵走一般。

    “好啊，走就走——领导，咱们回总部告状去——到时候看你们怎么收场！”小汪放着狠话，冲我们耀武扬威着。

    “等——等等，”小赵领导举起颤抖的右手，制止了身后车内叫嚣的小汪，抬起头，表情平静地看着老秦——不复刚才针锋相对的样子，沉声道，“这个条件——可以再商量一下吗？”

    “你要怎样？”老秦抓住一丝希望，赶忙问道。

    “第一条——我可以接受：‘公平’其实也是应该的；但是第二条……”小赵领导犹豫着停下了话语。

    “怎么了？”老秦忙问道。

    “我可以少扣你一次分‘欺瞒检查’——可以不扣。”小赵领导让步道。

    “对，本来这一条就是比较主观的，没有太过具体的标准，我们可以说了算的！”见到了希望的小汪瞬间变脸，连忙附和道，生怕我们不相信。

    “学长——怎么样？”小赵领导认真地盯着老秦的眼睛，等待着回复。

    其实说句良心话，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毕竟连蒙带唬还威胁了上级领导这么久，让人家白淋了这么久的雨，能有一点成就便是大成功了——更何况还把宝贵的0.1分给夺了回来，这可是平时请客买烟送酒拿钱都买不回来的啊！而且本来一开始被扣的分数确实是事出有因——因为我的疏忽导致的错误，正常来说应该扣掉的，强行要分未免名不正言不顺，没什么底气……

    “行行行……”在老秦还在沉吟，没回答的时候，性急的我忙不迭的点着头——不光是因为能找补回来分数，更是希望能尽快打破这个僵局……

    “……”老秦回过头，望着像小鸡吃米一样不断点头的我——本以为他会不满地瞪我，但是老秦过了几秒之后，叹了口气，向小赵领导回答道，“好吧，就再次看在小胖的面子上——我同意了！”

    ——终于要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冷水”战了吗？

    我和小王都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欢呼了起来——我要比他高兴的多：毕竟未损“一兵一卒”还险些把对方“主帅”“浇”倒在地的情况下，虽然只达成了一部分目标，但是对于我方来说已经是大获全胜了！

    “是吗？你同意了啊——”小赵领导意味深长地笑了（不是吧……），扬起如同日本艺妓的小白脸，表情霎时间狰狞了起来，眼中冒着火光，怒声吼道，“我不同意！”

    “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和刚才柔弱书生判若两人的小赵领导，心里沉了下去。

    “为、为什么啊？”小汪也惊呼着。

    “小赵？你这是？”魏叔也惊呆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吟思索，一脸担忧的老秦反倒如释负重的送了口气，没有说话——衣服看穿一切的模样。

    “不是，这是怎么个意思？”我彻底看懵了——虽然老秦像是明白了，但我还是出声问道，“不是您主动提的要求吗？怎么不同意了？”

    “是我提的——我又没说会同意。”小赵领导淡淡地说道。

    “……”我又想老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老秦也很冷静地回答着，仰头看向乌云开始消散的天空，“我们输了……”

    “啊？什么情况”刚才我们不还稳操胜券吗？怎么突然就输了“为什么啊？不是他们都让步了吗？是要答应了不就行了吗？怎么就输了？”——我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有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在车里的小汪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看出谁占上风，高兴地欢呼了起来——比刚才喊得还要愉悦。

    “从我们同意的时候，我们就输了……”老秦叹了口气，说不上什么心情，缓缓地说道，“应该说他提出来这个看似让步的要求的时候，我们就没办法赢了……”

    “什么意思啊？”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场上情节发展的太快，我这个迟钝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

    “学长——看来，这个弟弟你还没有教好啊，”小赵领导带着胜者的笑容，不在意脸上还在流淌的雨水，浅笑道，“都快一年了吧，您的效率变低了啊——当初教导我的时候，只用了几个月啊。”——这是在嘲讽我吗？

    “是啊，他是很笨、很傻、很天真，脑子不好使、想法太简单，性格还不好，总是沉不住气，总喜欢怨天尤人，”老秦毫不留情的数落了我一顿——我挠着头看向他，一脸不满，接着老秦话锋一转，冲着小赵领导大声宣告，“即使他有这么多缺点，多得让我感到绝望，但他也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出卖朋友、在背后捅刀子！”——这回是在夸我了吧，但是总感觉自己吃亏了……

    “……学长，”一直都没在意脸上雨水的小赵领导，伸手抹了一把，喊了一声后，见老秦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得在雨中无奈叹着气，转而从我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们输了吗？”

    我摇了摇头——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智商与情商的极限：要不然人家是领导呢……需要的不光是人脉与背景，没有一定的头脑和经验，自身不“硬”是不行的。

    “因为你们让步了。”小赵领导淡淡地说道——让还等着长篇大论的我有点意犹未尽……

    “不是你们让步了吗？”我疑惑地问道。

    “看上去，好像是这样的——”小赵领导继续说道，“但是从一开始被你们逼迫之后，我们就早已经没有余地了——何来让步一说呢？”

    “……但是，你们不是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要求吗？还不算让步吗？”

    “你的要求已经被我打了多大的折扣啊——本来你们甚至是可以全赢的局面，就因为我假意让步的一句话，让你们放弃了最初的目的——结果因为贪图眼前的蝇头小利，彻底失去了胜利，一败涂地……”

    “……”我思考了一会，小赵领导的话虽然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但是我总是没转过来弯……

    “学长，你是真的没有好好教教我这个后继者啊——这还没明白过来呢？”小赵领导摇了摇头，被我的天真打败了……

    “有你一个我都已经够后悔的了，别把小胖和你这个家伙相提并论——他虽然傻，但是人好。”老秦从我点点头，勉励着我——谢谢啊……

    “我这么和你说吧，如果你们不答应的话，我还真的没有底气——没有体力在和你们耗下去了，”小赵领导终于说实话了，用我能听懂的粗疏语言解释着，“因为我知道，老秦这个倔强的人，是不会在明明稳操胜券的时候，向对手让步的——即使是双赢的局面，哪怕只要有一点全胜的希望，他是不会接受条件的；在他同意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心里没底了，我只要在坚持一会就可以了，所以我才能撑到现在……”

    “那万一我没有同意呢？”被小赵领导惊醒的我，自知因为沉不住气又坏了事，只好试图找回点颜面来……

    “那也没有用的，因为我赢定了！”小赵领导苍白的脸突然泛起了红光，容光焕发地握紧了拳头大声说道。

    “为什么啊？”我不解地问道，但是这时小赵领导已经不再理我，回头和来到他身旁，帮忙脱掉他沉甸甸的外套的小汪说起了话来——魏叔也下了车，无言地看着我们。

    “对不起……”我只好想老秦低头认错。

    “不怪你，即使你不急着答应，我们也赢不了……”老秦难得的安慰着我，拍了下我的肩膀。

    “为什么啊？”

    “你看。”老秦伸手向上指着。

    我顺着他的手，看向苍天——大雨止歇，乌云尽散，太阳也从荫蔽中露出了身子，向这个世界传递着光与热……

    雨停了，我们输了……

    “如果我早点出手，不想着折磨折磨他就好了——没想到我也被仇恨蒙住了双眼啊……”老秦仰头看天，天无（雨）语。

    下次有机会，你一定要给我讲一讲你们究竟有多大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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