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葬月 第十二章 鬼门关 下

(88106 www.88106.info)    我看着师父失望的眼神，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我知道此时此刻在他心里不光是失望，还是一种极为无力的无奈，那就像是对自己孩子才会有的恨铁不成钢的心痛，除了叹息，就剩下叹息了。

    我多希望他能再骂我一句，再打我一巴掌，可是现实就是这么剧烈，在你因为一个人伤透心之后所剩下的就只有这么失望地看着他，然后默默地流下一行热泪。

    “师父！”我跪在他的身前，低着头。

    师父看了我好久，在又一次重重地叹息之后，缓缓地跪在我的身前，向着在场所有的祖师。

    “是弟子的错，才出了这个孽障！”

    我看着师父的背影，泪水打在眼眶，他的身影模糊模糊，连背影都看不清。

    “师父，是弟子的错，弟子甘愿一死！”

    我缓缓地伸出又手，运起逍遥诀，我知道这一掌下去我就会随着昆仑阙永远地埋葬在这个不被世人知道的洞窟内，所有的过错都会在这一瞬间随着我的生命了结。

    就在我落掌的一瞬间，昆仑阙内响起了一阵狂傲的笑声。

    “昆仑剑经果然精妙！”

    我记得这声音，这辈子都不忘掉。

    那个神秘人还是一如既往，脸上蒙着一层薄雾，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精准地计划好，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霎时间，昆仑阙内又恢复了寂寥，所有的祖师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诺大的昆仑阙内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神秘人的气场从一开始就压迫着我，心脉积聚的阴气此时此刻已经被压迫到了极点，逍遥诀的每一句话不断荡漾在我的脑海，这次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神秘人竟然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剑。

    刃如秋水，波光粼粼的剑身氤氲着昆仑剑经神秘的力量。

    那是师父的断情，看来终究被他所得。

    暴戾的气息又一次回荡在我的全身，此时此刻我只感觉自己脑海一片空白，唯独对鲜血情有独钟。

    我浑身被黑气包围，心脉的阴气不断旋转，一点点流到体外，剩下的是一道盘旋的精气，不断地催动着逍遥诀。

    原来这就是一曲梦境的第三层，真气化精！

    我骈指成剑，将所有的功力灌输在这一指之上，一指定生死！

    提升到底第三层的我实力大增，虽然没有剑刃做灵媒，还是刺破了神秘人身前的迷雾，可是还是如同以前那样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我看着他嘴角扬起那一丝轻蔑的笑，紧接着消失断情剑的光辉之下。

    我终究还是没有报得了仇……

    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身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我躺在这里好像很久很久，久到认不出自己的模样。

    这是一双苍老的手，褶皱的皮肤将它雕刻的像是一塑泥像。

    这是一张干瘪的脸，原本刀斧刻画的棱角已经被岁月磨平，沧桑的样子极为陌生。

    满头的白发。

    衣衫褴褛。

    我就这样沉淀在岁月里，没有时光的交替，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是哪里？

    有一天突然在我心头生出了这个想法。

    我缓缓地站起来，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缓缓地向前行，我看不清前方的路，但是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给我指引。

    “你是谁？”黑暗中好像有一个人注视着我。

    “我叫暗！”

    “暗？是你引我来的？”

    “不是，是你感觉到我，自己走来的。”

    “这是哪里？”

    “你的内心！”

    “你是人？”我不知道暗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他能听见我说的话。

    “不是，我是暗。”

    “暗到底是什么？”

    黑暗中的声音沉默良久，道：“我是这世间最初的东西，不生不灭，无穷无尽。”

    “我为什么会感觉到你？”

    “那是因为你内心的黑暗比你渴望的光明要多得多。”

    “我？”为什么会我的内心多被黑暗占据，我缓缓闭上眼，感悟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一股极为暴戾嗜血的气息向我袭来，牢牢地占据着我的内心。

    “为什么会这样？”我惊讶道。

    “这是你所渴望的，在你潜意识的形成的。”暗的声音不断回荡。

    “我渴望的？”

    “对，在你内心里，地宫就是一个幽深黑暗的地方，所以这里便随着你内心所想孕育而生，你所经历的所有事都是你内心深处最渴望最害怕的。”

    “随着我的内心孕育而生？”

    “在你内心深处有对权势的贪，对爱情的痴，对所背负的报仇使命的嗔，这三毒都是诱导你看到许多幻想的原因。”

    “可是……”暗的话锋一转，道：“可是对权势之争，你虽想指点江山，可是仍然能够看到天下苍生在金戈铁马间生灵涂炭，到头来终究禁不住岁月的侵蚀，变为一杯尘土，这是你心系天下的仁爱。”

    “你能与心爱的人心甘情愿归隐山林，深入简出，粗茶淡饭，这是你的矢志不渝的情爱。”

    “你能因偷练门内剑法，愧对师门，甘心求死，这是你的忠义，只是你放不下的终究是仇恨。”

    “我怎样才能走出这里？”

    “走出这里？”暗阴阳怪气，“普天之下能够走出这里的人恐怕还没有生出来。”他顿了顿道：“人的意念是极为可怕的，这无穷无尽的黑暗是你自己缔造出来的，除非你能克服心理的恐惧，否则你这一辈子都会待在这里！”

    随着暗的声音的消失，这片黑暗有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这永无休止的感觉就像是一双情人的手，冰凉而温柔。

    如果说眼前的所有的事都是在我内心深处潜意识的恐惧，那么此时此刻，只要我想到什么，在这黑暗之中就会产生什么。

    我似乎感到可一阵阴风，在风中仿佛夹杂了一丝腥臭的味道……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因为我不知道在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是我潜意识物化出来的。

    我尽量地控制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可是人就是这样，越控制自己不要想一些事物的时候，意念就会拼命地在这件事物上集中。

    怪不得暗会说我一辈子都会困在这里，因为这只不过是我内心缔造出来的幻象，一个人最难战胜的就是自己的内心，而这世间最可怕的恰好也是人心。

    不知不觉间，前方竟泛起了幽幽的微光，在这样黑暗的空间里实在是没有比一丝光亮更好的事了。

    空气中似乎还泛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看起来竟有几分温馨。

    光亮距离我并不远，我走过去并没有用多久，只是当我看到光亮里面的世界之后，我却觉得时间已经定格在这。

    因为这里有无数口棺材！

    每一具棺材都是漆的红漆，一排排，鳞次栉比。棺材前的长明灯还没有熄灭，在微风中摇曳。

    深红色的棺材就像是未干是血一样，透着妖异。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想法，若真的像小虞说的传说那般，大能之人以西圣山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发动血祭，那么这些棺材里装的……

    空气中的腥臭之气越来越浓。

    当我走进这棺材阵的时候才发现，脚下竟然后未干的鲜血，每一口棺材下都有，鲜血汇聚在一起，俨然成了一条血河了。

    怪不得这些棺材看起来竟如此的殷红。

    难道这些人刚死不久，而且死相很惨，以至于身体内的鲜血全部流出来。

    我在棺材前纠结了很久，终究还是下定决心打开看看里面人的死状。

    当我推开棺材盖，看到里面的尸体的时候，我想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了。

    棺材里面的尸体现在已经不能说是尸体了，因为尸体几乎被绞碎，白骨扎在肉的外面，鲜血斑斑，让人为之作呕，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尸体内的鲜血全部流出来。

    若是大能之人用这样的方法发动血祭，那上天降下天刑是必然的。

    尸体的头颅没有被压碎，只是面部已经变形，眼睛几乎冒出来，嘴张得奇大，几乎都要裂开了，想必是临死前受到极大痛苦拼命发出的嘶吼。

    我连开了十几口棺材，每一口棺材里面几乎都是同一种情况。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身体有了一种躁动的感觉，看着这些尸体，鲜血，白骨，那种兴奋的感觉就像是一头饥饿的僵尸看到鲜血一般。

    而此时此刻我竟然在笑，我能想象到那种笑容是什么样子，带着急不可耐的兴奋，带着喜极而泣的夸张，带着难以置信的渴望，丑陋，肮脏。

    每一口棺材里流出的鲜血此刻几乎都汇聚在一起，缓缓地流淌。

    我像是一个寻宝的人顺着血流的流向大步流星。

    在血流的尽头有一个血池，鲜血全部汇聚在这里，浑浊的血池上面刮着腥风。

    我简直快哭了，那是一种之后开心到极点才会有的眼泪，我觉得这血池简直就是我的温室，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无穷无尽地怨念与鲜血交织在一起，一股脑地涌进我的体内，那样莫名的刺激简直冲破了我的身体，那样畅快的感觉竟让我在这血池里荡漾。

    慢慢地我感觉筋疲力尽。

    慢慢地，我沉了下去。

    仿佛沉入永无休止地万丈深渊……

    我好想来过这里。

    在哪里？我想不起来，可是很熟悉。

    同样的血池，同样的腥臭的气息。

    只是好像缺什么。

    是那个鲜血挂在嘴角，在紫芒上一直苦苦支撑的你吗？

    是那个在空中坠落的身影吗？

    是那个满脸泪水，眼神中带着愧疚，深深地看着我的人吗？

    是你吗？小虞。

    我睁开眼，眼前的血色已经消失，无穷无尽的黑暗也被一丝光明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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