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葬月 第十三章 客栈老者

(88106 www.88106.info)    在我面前有一道巨大的石门。

    石门两旁摇曳的烛火散发着柔弱的微光，正拼命地照亮着诺大的空间。

    石门的左右两旁是用隶书书写的一幅对联，笔迹苍劲，浑然一体。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

    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石门上两个虎形兽头，口衔铁环，威风凛凛。

    石门前排列着十八个手持铁链刑具的鬼卒，花红柳绿的衣着，张牙舞爪，形态各异。

    石门一侧有一名守关鬼卒，手持剑戟，检验“路引”，无论是谁死后到了这里都要出示凭证。????石门上有一个血锈般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刻着骇人的三个大字:

    鬼门关！

    原来是这摄人心魄的大字在我心中缔造的心魔，让我生出幻境。

    我看着眼前鬼卒雕像，狰狞可怖的脸上似乎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脊背发凉。

    而眼前这道仿佛被岁月锈住的石门似乎动了一下。

    就这么轻微地动了一下……

    面前所有的鬼卒在石门动的那一刹那似乎也有了生命。

    紧接着这些鬼卒竟然一个个相继有了生机，原本用石头雕刻出来的石像如同纸扎一般，僵硬地活动，发出“嘎嘎”地响声，一双用白漆漆上的眼睛也变得漆黑无比。

    就在这时，石门发出了一道犹如睡醒一般的呻吟声，夹杂着飞扬的尘土，渐渐地打开。

    为首的鬼卒看了我一眼，先是一愣，随后又摆出了他原本的惺忪睡态，似乎是懒得理我。

    就在石门打开的一瞬间，石门后缓缓地走出了一群“人”，有的断手，有的短腿，有的人用手拿着头，有的根本没有头，但是他们唯一相同的是，在他们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僵硬动作就像是木偶。

    这群人身后是两个身材魁梧的鬼将，一个头上有两个犄角，鼻子上挂着铁环，另一个脸拉得很长，一双长长的耳朵竖在头上。

    我知道这些人应该是地狱的幽魂，而这两个魁梧的鬼将，必定传说中的是牛头马面了。

    难道已经过了七日？而现在正是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的日子！

    就在牛头马面释放锁链的那一瞬间，我面前的所有鬼魂突然变得清醒，他们有的兴奋，有的哀伤，有的贪婪，千奇百怪，在一个呼吸之间全部消失，去阳间寻找他们的因果。

    牛头马面一左一右站在石门两旁，威风凛凛。

    他们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注意我，难道真的如同任长风说的那般，我一身阴气，就连鬼将都真假难辨。

    我低着头，学着那些孤魂野鬼呆滞的样子，慢慢地向着石门内走去……

    门内并不是想象中的阴曹地府，而是类似于人间的小城。

    不过这里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刮着阴风，给人一种萧索凄凉的感觉。

    小城的破败不是能用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这一路上残破的门板，被阴风掀倒的旗帜，还没有完全腐烂的白骨简直成了这座小城的标志，而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高耸的城门，像是用黄土堆积的，已经被阴风吹得差不多散架了。

    城门上歪曲地写着两个大字，鬼城。

    看来这里真是阴间与阳间的交界，在鬼城的西南角有一家客栈，名叫悦来。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竟然会有人做客栈的生意。

    自古以来，客栈都是人群的聚集地，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而客栈的小二和掌柜的无疑是这一带的百事通。

    客栈中央的几张桌子上摆着一些吃剩下的元宝蜡烛，似乎还有一些鸡骨，地下有几个倒在地上的酒坛子，看来有人在这里大快朵颐。

    我走了进去，一个老头正拄着头昏昏地睡在柜台一旁，看到我的时候也没有清醒，而是向我递了一个眼色，示意我去“地”字一号房。

    这老头佝偻着身体，看不出年龄，头上戴着一顶满是补丁的帽子，早已黑得打铁，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就像是扎的纸人，只是这老头虽然看起来穷困潦倒，但是却带给我一种神秘感。

    在我快要走到楼梯顶的时候，那老头却突然来了一句:“待在自己房间，别到处乱跑。”

    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提醒我。

    房间的摆设与人间客栈几乎是相同的，一张桌子，几把破旧的椅子，一张每动一下就吱吱作响的床，床前的烛火几乎快要燃尽。

    晚些的时候客栈外面传来阵阵的鬼哭，听得人心里发寒。

    “救救我……”一声哀嚎真真切切，我推开窗，看见一个鬼差正锁着一个女子顺着街道一直走，那女子哭泣的样子极为可怜。

    女子衣衫褴褛，看得出来必定出生清苦，她的头发凌乱，光着脚，定是活得十分艰辛，被鬼差的铁链锁着看起来十分凄惨。

    “我瞎眼的娘亲还在家里等我，官爷你要押我去哪？”那女子不停地哭诉道。

    人世间最遗憾的莫过于无法尽孝，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规定了她的命运，让她一声清苦，不得善终！

    我打开客栈的窗，径直地跳了下去。

    那鬼差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瓮声瓮气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敢当你爷爷去路！”

    我先行一礼，道:“官爷，这女子反了什么错，要押她去哪？”

    鬼差嘿嘿一笑，道:“我押的人还需要犯错，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我死了？”那女子一愣，完全不敢相信这鬼差的话。

    看来这女子是被鬼差从阳间引来的魂魄，我看了一眼她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道:“鬼差大哥，你看她的样子，在阳世也定是一个清苦之人，况且她还有个瞎了眼的母亲，若是就这么死了，她母亲谁来照顾！”

    鬼差显然没有意识到我说的这些话，怒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死簿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她注定早死，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是谁撰写的生死簿，又是谁可以随便主宰阳世的命运！”

    那鬼差轻蔑一笑，道:“小子，你敢当我的路，官爷我也不在乎在多收一个亡魂！”

    鬼差的话音刚落，手中突然多了一根似是用白纸扎的长鞭，径直向我袭来，长鞭一掠而过，我只感觉自己的魂魄突然间震荡了一下，原本平静的心突然狂跳，好像是灵魂要被抽离。

    那鬼差见一击未果，突然一愣，怒道:“想不到，你竟是阳世的人！”

    只见他瞬间收回绑在那女子身上的锁链，单手一引，那铁链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如同一条毒蛇般在空中不断蜿蜒，顷刻之间就将我牢牢地锁住。

    我全力运起逍遥决，阴气瞬间流遍全身经脉，原本牢固的锁链一瞬间变得松动，鬼差紧紧地盯着我，吃惊道:“想不到，你竟有一世天命！”

    而就在我几乎挣脱的一瞬间，鬼差的胸前突然亮起了一束光，那是一道真气灌输在剑刃上才会有的光亮。

    鬼差摸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然后一点一点地倒在我面前，最后消失在空中，灰飞烟灭。

    客栈老板缓缓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看起来极为无奈，“不是说了吗，不要乱跑，这女子阳寿已尽，你偏要多管闲事，现在成了不能投胎的游魂野鬼，你这不是帮她，是在害她！”

    “现在你快带着她隐藏在客栈里，地府少了一个鬼差必定会仔细搜查。”

    我不知道这个老人为什么会帮我，至于鬼差说的一世天命我也没明白，那女子与我一起回到客栈的时候一直在哭泣，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厄运即使死了也无法承受。

    没过多久，街道上出现了大批的阴差，仔细盘查每一个亡魂，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这里。

    客栈老板端着烛灯走进来，示意我别出声，然后小声道:“地府已经注意这件事。”

    他的神色有些焦急，道:“我会设法将楼下的鬼差拦住，你顺着这条街一直走，到鬼王府藏身！”

    “前辈……”我刚要说话，便被他堵住嘴，示意我莫要做声，然后匆匆下楼。

    我小心翼翼地向下探望，楼下的几张桌子此时此刻已经摆满了酒宴，不少鬼差已经开始享用美酒美食了。

    街上的鬼差只剩下零星几个，我抓着那女子一路飞奔，也许是因为她是亡魂的缘故，在和我逃跑的时候速度并没有比我慢，相反看起来更加轻灵。

    而就在我跑到一半的时候一队迎亲人马出现在街头，在这样不见天日灰蒙的环境里看着一身身红色的衣服实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妖异。

    我拉着那女子靠在一边，低着头，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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