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葬月 第六十六章 天心难测

(88106 www.88106.info)    婚期是在中秋夜，也许只有这样团圆的日子，才不会有阴晴圆缺悲欢离合的伤感。

    荆无烟到达李府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四，此时李府上上下下早已找好了彩绸，满园喜气。

    李秋水此时早已在门外迎接，对于他来说，荆无烟不光是自己的结义兄长，更是自己这一生之中唯一敬佩的人。

    “大哥！”李秋水激动地看着荆无烟，对于一个结婚的人来说，没有比得到至亲之人的祝福更为快乐的事。

    荆无烟看着义弟，堵在胸口的千言万语终究没有吐露，他笑了笑，语气极为平静，故作嗔怒:“都是要成婚的人了！”

    他没有问新娘子是哪家的姑娘，因为无论是哪家的姑娘，只要他的义弟喜欢，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他。更是因为他清楚，即使他不问，他的义弟也会告诉他。

    月明星稀，人们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是在这八月十四的夜里，这样的月色却是美的异常，圆得心碎。

    夜已经深了，荆无烟躺在床上有很多事想不通，从他踏入李府的一刻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位姑娘，而且今天自己的义弟李秋水喝了很多酒向他吐露这三个月来的很多心事。????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告诉荆无烟到底要娶哪家姑娘，甚至连他一向不离身的佩剑不在也没有问。

    荆无烟一个人走到院子中，看着月光如水，拉长的影子倒映在庭院深处，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孤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中抽离，可是却始终不知道那是什么。

    直到他看见一抹光才明白，原来那种从身体抽离的感觉不光是因为情，还因为剑。

    那抹刺眼的剑光刚好弥补他手中的空缺，而那个持剑人的身影也刚好将他空虚的内心塞满。

    是她！

    荆无烟的眼中满是泪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三个月来魂牵梦绕的女子，你可知道这一百个日日夜夜的思念隐藏着多少心酸与柔情；你可知道我早已放弃了天下第一的虚名，只为与你长相厮守；你可知道一个剑客失去了剑不光意味着他放弃了生命，也放弃了他这一生的荣耀与尊严。

    可是这世上很多事都事与愿违。

    就像这凌厉的剑光，虽然那样的光亮美丽，可是却偏偏无情冰冷！

    “荆无烟，今日我就杀了你，以慰我父在天之灵！”那女子语气冰冷，甚至将荆无烟的心冻结。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何这女子一出手就是杀招，而且哪怕是同归于尽也无动于衷。

    荆无烟实在想不起到底是哪位死在他手上的剑客，可是不论是谁，这辈子他们都是永世的仇人。

    因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荆无烟缓缓地闭上眼，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义弟不告诉自己新娘是谁，为何他今夜会喝如此多的酒以至于吐露的心声都含糊不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义弟没有发现自己的佩剑在惊慌中丢失，只因为义弟也已经惊慌失措。

    他唯有极力地掩饰自己才能成功地隐瞒自己兄长一双锐利的眼睛，可他的眼神终究出卖了他。

    一个精通音律的人所奏的每一支曲子都蕴藏着自己心底最为柔软最为复杂的情感，试问这样的人又如何去欺骗被人，更何况欺骗自己。

    一剑入心。

    冰冷的刺痛从剑尖缓缓延伸，这本应该是如同寒冬一般凛冽的感觉，可是在荆无烟心头却仿佛春风过后，朵朵桃花盛开一般的温暖。

    死在心爱之人的剑下，总胜得过这一世钻心透骨的仇恨。

    “红颜！”李秋水大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义兄的身体脱力，缓缓地离开人世。

    “为什么你始终放不下？”

    红颜转过头，白皙的脸庞此刻已经布满了泪水。

    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因为她也曾在那收手的一剑爱上了自己的仇人，她不懂爱情为何会来得如此突然，为什么不能像友情那般慢慢积累。

    也许只有这突如其来的爱在失去的时候才痛彻心扉，因为爱本就难能可贵！

    红颜看着倒在地上的荆无烟，脸上的微笑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陶醉，是不是因为在剑刃没入胸口的那一刻，看到了红颜眼中泪水的滑落。

    “对不起，秋水哥。”红颜跪在李秋水的身前，“是我辜负了你！”

    “若是真有下辈子，我希望做你的仇敌，死在你的剑下，还你一世深情！”红颜割破了喉咙，到底是无颜于世，还是为爱殉情！

    李秋水跪在原地，一双眸子慢慢地化为死灰，他从地上缓缓拾起剑，一行清泪渐渐滑落。

    “若是真有下辈子，我愿用我一生琴意，换那十年剑道。”

    “下辈子，我为兄，你为弟，助你万千豪情！”

    “他们就这样死了？”我追问。

    僵纵横摇了摇头，转过头看着我道:“若是这样死了，岂不就没有意义了！”

    “红颜和李秋水虽然自尽，可是荆无烟却活了过来。”

    “为何？”

    “因为这就是命，很多时候命运是无法解释的，荆无烟虽然活了下来，可是那一剑之重已经让他无法动弹，没过多久，曾经仗剑天下的剑客杀弟弑妹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江湖上不少人义愤填膺，都想将荆无烟杀之后快。”

    “几日之内，江湖人士已经将李府包围的水泄不通，荆无烟看着这一个个扬言报仇的人，心生怒意，可却无可奈何。”

    “那他为什么不解释呢？”我不解道。

    “解释？”僵纵横看向我:“你以为荆无烟解释了那些江湖人士就会听吗？”

    “他们去李府名义上是为李秋水报仇，实则是为了除掉荆无烟，因为无论是谁杀了荆无烟对自己都有天大的好处。成名的侠客可以借此机会巩固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无名小卒杀了他可以扬名立万，即使他今日已经不是天下第一，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名气还在。”

    “越是美丽的东西的背后越是丑陋，侠客真人的背后也许隐秘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一旦泄露出去，足可以让他们名誉扫地。”僵纵横的话一句一句地打在我的心上，原本我还不懂，直到我见识过白帝真人的手段才体会的真真切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荆无烟是如何应付这些欺世盗名之辈的？”

    “方为刀俎，我为鱼肉，当时的荆无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但是那些人并没有杀他。”

    “哦？”

    “因为每个人都想杀他！”僵纵横看向我，道:“每个人都想杀荆无烟，都想争名夺利，所以还没有危及到荆无烟的生命，就已有数人在争斗中送命！”

    “这简直是对荆无烟的一种羞辱。”不知为何，我心头泛起了一股恨意。

    “这的确是一种羞辱，荆无烟看着这些厚颜无耻的人为了争夺他而大打出手，苦笑一声，心道自己命不该绝。”

    “他的确不该就这么死了，即使遭受莫大的羞辱也要活下去，只因为只有活下去才能雪恨。”

    僵纵横听了我的话，缓缓一笑，那笑容颇为玩味:“这便是荆无烟心中所想，所以无论受到怎样的侮辱，哪怕是活得像条狗一样没有尊严，因为他知道，若要报仇雪恨，唯有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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