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章爱是一场奢华的战争

(88106 www.88106.info)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沉默下来，终于还是哭了。（:

    恒，我爱过的男子，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轻轻渺渺地一句话，就让我流下泪来。

    我开始疯狂地翻字典。想写一篇小说，我要给小说里的男子想一个名字，一个好听的名字。这于我，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惟有给我的男子一个美好的名字，我才能够写好他，才能完成我与他的爱情。

    是的。我与他。故事里的男子。我给他们名字，给他们英俊的脸，温和的笑容，修长苍白的指，温润忧郁的眼。我与我的男子，在我编造的故事里，在我的梦境里，遇见，相爱，在一起，或者永不再相见。我总是用第一人称来叙述，总是把自己写成一个哀怨纤弱，苍白忧愁的女子，像古代富家的小姐，倚在窗边，手里执着花扇，或者香帕。某年某月某日，恰巧张朗骑马路过，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他扬着脸对我微笑。我于是便决定跟他走，去茫茫远方。

    不过是因为，张朗的马，是白色的。

    他说，渝，你还喜欢我吗？

    我愣了，眼睛开始湿，渐渐就看不清屏幕上的字。我无法回答。

    电话铃正好骤然响起，我拭泪去接。是阿冰。他快乐的声音传来：是我啊。

    我说，嗯，我就知道是你。

    阿冰嘿嘿地笑，我就是喜欢骚扰你，谁让我想你了呢。

    我于是也笑。抱着电话聊了很长时间。

    完了再去看QQ，恒的头像正起劲地闪着，我急急打开。他说道：你用沉默回答吗？其实很早我就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其实是很盲目的，很快，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

    下一条。

    渝，还是你原来说的是，我们，还是各自生活吧。

    下一条下一条。

    刚刚在论坛上看到你的照片，笑得还是那么干净。可是，渝，你还记我的样子吗？

    下一条下一条下一条。

    他不再写字，打了长长的一串句号。

    长长的一串，不像是几个饱满来淡的符号，我多看几眼，它就变成了一把匕首，鲜血淋漓，直直地，准确无误地刺入我的心脏。

    结束了，恒的头像没了，死去了。

    是的，我死了，活生生地死了。

    镜子里的我，满脸冷漠的泪水，看着自己，看自己哭得那么丑陋，哭得浑身颤抖。

    刚才还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跟阿冰说话，一转眼，又开始一脸残破地哭。

    多讨厌啊。

    天色阴暗，可是迟迟不黑。

    我终于决定还是把我的男子叫做恒，我不由自主。翻烂了字典，脑子里始终横亘着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恒，亲爱的恒，我还是爱你的，我是多么不愿意承认啊。

    这个名字已在我的故事里出现多次。他遇见我，爱上我，我们像童话里的王子公主般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我一边写一边笑，写完的时候心里便空了。我记下的，只是我费尽心思编造的故事。是的，只是故事。

    恒有着他爱的女子，他在等她，他不爱我。

    我的编辑打来电话问我：小渝，那个叫恒的人是谁？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舍不得换掉他的名字。

    我笑嘻嘻地说，他是我的爱人啊。

    那个好心的编辑，阿玮，不可置信地大叫：哇，小渝你太坏了，什么时候有了爱人也不告诉我一声。哼，俺，俺下期不给你发稿子了。

    我仍笑，我知道啦。不给我发就给别人嘛。附上玉照一张，嘿嘿，人家不发才怪。没准比你们银子多几两岂不是福气。

    阿玮的声音低下来，竟如女子般期期艾艾：你编的故事多感动人呀，很多小姑娘们喜欢呢，当然也有小伙子们。还有不少写信到编辑部来要认识你，那些信，都还在我这里，我不想让小伙子认识你。哪天你被拐跑了怎么办呢。

    阿玮？阿玮？他说这些话的中间，我叫了他两声，他似乎并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陈述一段故事。我听得愣愣的。

    你被人拐了怎么办呢？阿玮忧伤地说出这句话。他是喜欢我的吗？

    我笑着，想想还是没告诉阿玮我单恋的真相。有时候，我是多么骄傲。

    凌晨两点还是无法入睡。脑子里乱哄哄的，空荡荡的。

    再仔细看看自己，一天到晚，想念最多的人，是恒，依然是恒，始终是恒。因我无力走进他的生活，无力让他爱上我，他便成了我的风景，遥遥地美丽着，终会成为我的巨大的疤，不会结痂的，巨大的疤，如一枚印记，刻在这几年的光轮里。

    睡前大着胆子给他发了条短信，不多的几个字，带着我一惯的小小自尊：今天有点想你了。

    发完赶紧关机。万一他现在就看到了，多丢人呢。

    睡一觉，不管收到他怎样的话，都与今天无关。

    恒不会知道的吧，我鼓起勇气说有点想念，其实是非常。

    阿玮依然发我的稿子，看故事里鱼与恒相亲相爱，编辑，出版，然后给更多的千千万万的人看。

    我是高兴的。阿玮的杂志发得不错，我多希望恒哪天能看到我们的故事，从里面看出我的小小愿望。然后真的，我们过上王子公主般的美好生活。

    阿玮打电话兴奋地说：小渝，我已打算明年到北京，到你身边。那边的杂志社已经打过招呼，这边就等着拿年终奖了。

    他像个孩子似的小小翼翼地问道：你跟恒，还没结婚吧？

    我嘿嘿直笑，没呢，八字还没一撇。现在的小渝，依然欢迎追求者，多多益善，帅哥优先。

    阿玮骂我是色女，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欢乐：小渝没被拐走就好，我还没来呢。

    阿玮的电话常常打来，快到交稿的时候催稿子，交了稿子打电话汇报送审结果，评刊表出来了又跟我说评刊排名。其他的时候，就跟我瞎掰，含糊不清地唱歌，乐此不疲。

    有几次，他甚至不再开口跟我说你好，像阿冰一样笑着说，是我啊。

    我记得有一次我没好气地吼，死猪阿冰，这段时间死哪儿去了？

    那边一愣，然后有些酸酸地问：阿冰是谁啊？

    原来是阿玮。我心里一动，随口说道，阿冰是麦田里的守望者呀。

    其实，阿玮也是。我也是。

    转眼秋天就快过去了。

    银杏树的叶子金灿灿的，有几个黄昏，我出去走，看见它们金黄的美丽的小样子，心里温暖。

    我与恒，并没有像说的那样各自生活，不过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的不同角落。我给过他暗示，渝是喜欢恒的。可是他一路沉默不言。有几次，我在心里发恨道，既如此，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死也不会回头。

    生性骄傲的女子，如我，第一次，热烈，主动地爱上一个人，结果却遭不到回应。

    在QQ上偶尔遇见，他的小企鹅头像静静地亮着，并不与我讲话。我冷着心使劲把那企鹅往黑名单里拖，在系统提示是否确定把该用户删除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点了“否”。

    人往往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感到无奈的吧。

    恒，正是令我感到无奈的人，且无奈得彻底。

    自己是有些痛苦的，我知道。欲语还休，欲罢不能。心里潮潮的，湿湿的，饱满得像涨了水的河。大多时候是空落落的，像河滩上晒出来的光光的石头。恒日日沉默不言，我日日受着煎熬。一边怀疑着自己，一边审视着自己，一边可怜着自己，一边安慰着自己。

    许多个夜晚，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模样，一脸绝望的等待，也不知该把自己怎么办。

    有一晚，我闹着玩，在恒的论坛上注册了新ID，签名档里留了一个不常用的QQ号，还新申请了邮箱放上去。疯狂灌水，看见他的帖子就回。

    第二天，竟看见了恒加了新ID里的那个号。我装做漠不相识的样子跟他胡扯，可是心里并不欢喜。我常用的号里面，恒的头像亦是亮着的，但是对我视而不见，他却能够与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女子打得火热。我又气又恨，说话依旧悲悲的，恍若一个怨妇。

    总的说来，那个夜晚其实还算美好的。

    因为恒，竟识破了我。我审视整个过程，并没发现哪里出了问题。我的联系方式里面，留下的也是新申请的还未用过的邮箱，电话也是他原不知道的固定电话。

    他后来发来一个拿锤子砸人脑袋的表情过来，说：我打你个双渝！

    我慌了手脚。

    “呵呵……”我装傻。一面匆匆去查聊天记录，不晓得哪里露了马脚。真恨不得把电脑炸了。

    “真有那么喜欢我？”他突然问。大概是觉得我费了心机。

    “什么呀？呵呵。”我又开始装傻了，我真恨自己太不坦率了。

    “傻笑什么啊。”他大概也笑了，眼睛眯起来，嘴角扬起来。我能想像得到。

    “呵呵……”这是女孩子的权利，是尴尬时可用这两个字一带而过。我已经用得如此纯熟，可见我原是个多不坦率的人。

    “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我还未回答，恒又叹道：“忽然想看看喜欢我的人长着什么样子。”

    原来，他早已不记得我的样子。

    我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永不回头，而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心底，甚至还有着小小的得意。

    我依然爱着恒，我多么不愿意承认啊。

    阿玮在电话里哭着说，渝，你一定要给我机会，让我带着光圈出现在你黯淡的生活里。

    我以为自己会感动得跟着哭，眼睛却是冷的，心也是冷的。暗自叹息，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什么时候竟能如此冷漠地对待男人的哭泣。

    嗯。我说，阿玮我知道了，你不要在女人面前哭了。

    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迫不及待地写到这里。周末，我与恒的小约会。

    搭地铁到复兴门，然后再换乘一号线到公主坟，恒说他在那里等我，我于是提前两个小时赶，不怎么远的距离，于我，似是千里迢迢。我亦不知这一见，是一个新的开始还是为永不再相见做准备。

    那个夜晚我一直都记得。

    在KFC里吃了简单的晚餐。我看着恒像个孩子似的，一口一口地吃得津津有味。

    我没怎么吃，一直微笑，以为自己是多么想念，相见倒无言。

    出了KFC然后不晓得去哪里，门口不远就是地铁站，恒说，我们走走吧。

    于是就走，从公主坟走到万寿路。天上月光明媚，街道上流动着璀璨灯光。天空被衬成紫色，有些诡异，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

    在万寿路地铁站，我们告别。匆匆一见，恍若流星一现。

    出了地铁，我深深吸口气。空气里有什么芬芳的味道流进我的肺。我抬起头，忘情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苍穹，在无边的深紫色包围中，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是的，我感到了孤独，与恒的相见并没有改变什么，当他离开，当我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出口的冗长通道上，没人在乎我，没人注意我，我的整个心都碎了。

    阿玮到桂林出差，还去了阳朔，兴高采烈地打电话来，说，买好了好些小礼物给我，有戒指，手链，钱包……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我说我只钟情戒指。阿玮委委屈屈地说，可是我都买了怎么办呢，还是都寄给你吧，我还会写封信给你。

    我有些欢喜。阿玮说他愿意，他会写封信给我。多么难得。我一直期盼着有人能写封信给我，长长的，看也看不完的。

    不久，就收到了阿玮的小包裹。和长长的信。原来阿玮的字如此好看，我从未见过一个男孩子可以把字写得那么好看，干净有力的，像我故事男子的手指。

    阿玮讲了一个女孩，一个叫小恋的女孩。她苦苦爱了他多年，他却一心中意给他写字的渝。他提到小恋其实非常美丽，喜欢她的人也有许多，她只中意阿玮。在爱情里面，谁也不能成全谁，我们个个如此自私，无情地弃了被爱，飞蛾扑火地奔向爱。

    看得我滴下泪来。

    如果不能让恒爱上我，让我心甘情愿地与阿玮在一起也是好的吧。或者阿冰也好，他如小恋般守望我这么多年。

    恒如美玉般沁凉，无情。

    我给他QQ上留言。我们之间，真的不会有机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吧，就如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就算救活了，难免会留下后遗症，最终也得死，反正都得死。所以晚死不如早死。

    发送。心里又念到原来写过的那句话，我死了，活生生地死了。

    事实确实如此而已。

    不多久看到他的小企鹅跳跃。他说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

    我说，谢谢你。

    他回了个“不谢”。

    单单的两个字便使我难过万分，我不得不这么说。爱上他，是我一人的罪过，所有的悲伤最后都归我一人承担，只要他幸福。但是我太高估了我自己，我以为自己多么伟大，可以承载一切。

    在下定决定删除他之前，我狠着心厚着脸问道：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叫什么名字？

    她有一个非常美好的名字，恒陶醉地说，我钟情她多年，筋疲力尽，可是不能放弃。她是我今生的仙女，我想我不会后悔终生守候她的归来。

    呵呵。原来你也有这么笨的时候。

    我认识她十年，不曾使她爱上我，是我无能。但是值得欣慰的是，她一直当我是男朋友，像我们最初相遇时一样纯洁无暇，我因为会坚持如此期盼。

    她叫什么名字？我看见我的身体里面有一块巨大的伤口，正血流不止。我不过是满心不甘，想在最后知道她的名字，然后与恒一刀两断，可是他却动情地喋喋不休。

    我早上醒来，晚上临睡，都会喊着她的名字。我承认我对她的迷恋对于爱恋，她是我在橱窗前看到的无价水晶，是我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守候的水晶，即使永不能得到。

    她叫什么名字？我几欲吼叫。上帝。

    小恋。她叫小恋。恒说完这句话就被我拉进黑名单了，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终于大笑起来。

    小恋，亲爱的小恋，阿玮的小恋，原来也不过是个守望者，一面有大片的深情的麦田守候着，一面被人无情地踏过去。一路追赶，上帝不给我们面对面的机会，怎能论输赢。惟一输掉的那个就是自甘纵身沉溺的那个人。

    这场爱的战争，多么奢华。耗尽心血，倾尽一生，也未必能打出天下。

    上帝，请赐我以死。

    去TMD的爱情，我再也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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