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第五章 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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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清晨时分,玉韫沐浴完毕后换上一身温婉雅致的淡绿色旗装,长发梳成两把头样式,点以银簪珠花,红扑扑胭脂令她不笑也带喜。

    自与奕訢相见后,玉韫竟也规规矩矩地跟着教引嬷嬷学规矩,习步伐,一板一眼,十分认真,总不能让宫里人笑话她这个未来的六福晋,想到这里,玉韫又觉精神抖擞。

    御花园的秋天,比春天更富有欣欣向荣的景象,黄灿灿的银杏叶随风飘舞,满眼温暖,红红火火的枫叶更显朝气蓬勃,红墙黄瓦的倒影微微吹皱,如诗如画。

    正当玉韫陶醉在这秋天的童话之中时,只听得远处传来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啼哭声,随之又是妇人狠毒的打骂声。

    玉韫循声走去,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嬷嬷手拿枝条抽打着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小宫女,小宫女的衣服被撕扯得开裂,渗出了血渍,双手更是血肉模糊,看得让人心疼。

    玉韫气得攥紧了拳头,她平日最看不惯的就是大欺小,恃强凌弱,大步上前伸手掐住了嬷嬷的手腕,嬷嬷只觉自己的手腕被掐得快要断了似的,疼得直叫。

    玉韫松开了手,将小宫女护在自己身后。

    嬷嬷见自己竟被一个小姑娘教训,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挽了挽衣袖,双手插在腰间大骂道:“哪里来的丫头片子,要你多管闲事!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教训!”

    玉韫脸上毫无惧色,毫不示弱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嬷嬷直向玉韫扑了过来,玉韫一个转身,嬷嬷扑了个空,差一点跌倒在地,紧接着又拾起枝条胡乱挥着,玉韫左闪右避,仍未躲过一鞭,只觉自己的胳膊隐隐作痛。

    玉韫脚步不稳,踉跄向后栽倒却只觉浑身一软,不知瘫倒在谁的怀中。

    只见嬷嬷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奴婢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玉韫仰头惊讶地望着奕詝,一张和善的脸映入眼帘。难道他就是故皇后之子?皇上的唯一的嫡子?

    玉韫慌张地挣脱开奕詝的怀抱,跪地道:“臣女见过四阿哥,四阿哥吉祥。”

    奕詝一眼扫过便知出了何事,背负着双手走到嬷嬷面前道:“不知出了何等大事要劳烦金嬷嬷在此亲自教训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

    嬷嬷故作委屈道:“这个小丫头片子连个药碗都端不稳,弄脏了琳贵妃新做的衣服,奴婢就小小教训教训她,可不知哪里冒出个野丫头,把奴婢的胳膊掐得快要断了,还请四阿哥为奴婢做主。”嬷嬷边说边磕着头。

    琳贵妃乌雅氏乃是当今最受道光帝宠爱的妃嫔,五年内连生育三子一女,位分仅次于静皇贵妃。

    奕詝听着只想发笑,碍于阿哥尊贵的身份才强忍着,这些宫里的嬷嬷可真是说谎都不带脸红的,居然能把自己说的如此娇弱。

    奕詝望着小宫女一双血肉模糊的手和被打得通红的小脸,心软了下来,“金嬷嬷,她年纪尚幼,恐伺候不好琳贵妃,本阿哥问你要了这个人,带回去好生调教。”

    “这......”

    奕詝见嬷嬷不肯答应,故作严厉,正声道:“怎么,琳贵妃该不会小气到连个笨手笨脚的宫女都舍不得吧?”

    嬷嬷转念一想,奕詝是皇上唯一嫡子,极有可能继承大统,即使不能登得大位,以他和六阿哥的关系也势必是个位高权重的亲王,而琳贵妃的三位阿哥尚在襁褓,自己不可与他交恶。

    嬷嬷转头对小宫女道:“跟了四阿哥是你的福气,以后可得好好伺候四阿哥,别再这么笨手笨脚的!”

    小宫女一边抽泣一边磕头连声道:“奴婢谢四阿哥,谢金嬷嬷。”

    嬷嬷不甘心地瞪了玉韫一眼,又朝奕詝笑笑,赶忙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给咸福宫报信去了。

    奕詝上前扶起了小宫女,转头对仍跪着的玉韫道:“你也起来吧。”

    “臣女多谢四阿哥解围。”

    奕詝上下打量着玉韫问道:“我看你的打扮不像是宫女,你叫什么名字,居然有胆子招惹金嬷嬷。”

    “臣女钮祜禄·玉韫,是这一届的秀女。”

    原来她是这届的秀女,难怪会有如此绝世容颜,从小泡在儒家四书中的奕詝自然懂得什么是“非礼勿言”,这样露骨的话他也只会在心中暗暗感叹罢了。

    玉韫上前行一礼道:“臣女还有一事要恳求四阿哥。”

    “你说。”

    “臣女只是一名小小秀女,进宫时并未备什么珍贵的伤药,”说罢,将小宫女手上、胳膊上的伤痕展示给奕詝,“还请四阿哥为她上些药,不要让伤口溃烂。”

    奕詝看了小宫女的伤痕也着实有些愤怒,这些宫里的老女人仗着自己的主子居然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

    “我这就带她回毓庆宫上药,不如你也一起,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毓庆宫内,玉韫轻轻吹着小宫女的伤口,为她点擦着上药,温柔地告诉她“不疼......”。看着小宫女的伤口玉韫忍不住发问:“四阿哥真的会将她留在毓庆宫吗?”

    奕詝思索了片刻,对小宫女道:“姑娘,我将你安排与恩太嫔,太嫔与世无争又是礼佛之人,不会为难你,可好?”

    小宫女下跪磕头,用稚嫩的声音答道:“奴婢谢四阿哥,玉韫姐姐救命之恩。”

    奕詝与玉韫相视一笑,庆幸着总算为这个苦命的小女孩找了个好“归宿”。

    九月的北京城天高云淡、秋高气爽,上书房皇子们朗朗读书声,师傅读一句,皇子们照读一句,如此反复上口,再读百遍。

    奕詝撑着头痴痴望向窗外,不知师傅所云,任凉爽秋风吹拂也无法冷却他那颗情窦初开的心。自那日在御花园与玉韫相遇后,玉韫那倾国倾城貌就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告子曰“食色性也”,奕詝倒也不以为耻。

    师傅看出了端倪,手拿戒尺渐渐走近,而游离的奕詝却毫无察觉,师傅提高了嗓门,奕詝仍不作反应,师傅已气得嘴角抽动。奕訢坐在斜后方使劲干咳了几声,轻声连唤着“四哥”。

    “四阿哥!”戒尺“啪”得打在书案之上

    奕詝“蹭”得从座位上窜起,才知自己犯了读书的大忌。

    师傅无奈地摇摇头道:“四阿哥可否能将刚刚所读背诵给微臣?”

    奕詝微微转头瞧向奕訢,眼神里满是急切的求救目光,奕訢持书掩面,朝奕詝做着夸张的口型以提示,奕詝仍是一脸茫然,奕只好硬着头皮小声道:“治性之道,治性之道!”

    “六阿哥!”师傅又大吼一声。

    奕訢缓缓将书放于书案,朝师傅尴尬一笑,满脸羞愧地站了起来。

    “那就请六阿哥替四阿哥背诵今日所学。”

    奕訢清了清嗓子,自信背道:“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必审己之所当戒而齐之以义,然后中和之化应,而巧伪之徒不敢比周而望进。”

    尽管奕訢一字不漏地将所学流畅背出,仍旧无法逃避师傅的责罚,奕詝与奕訢被罚将今日所学抄写上百遍。

    下课后,奕訢就凑到奕詝面前抱怨地问道:“四哥,你上课神游什么呢,害得我与你一起被师傅罚抄。”

    奕詝正愁自己的一腔相思情无人倾诉,众兄弟属六弟奕最与他亲近,正好与奕訢诉说。

    “六弟,福晋一定是在这届秀女中挑选,可是我们挑中谁谁就能做我们的嫡福晋吗?”

    奕訢摇摇头道:“我也没成过亲啊,总之呢,我们三兄弟属四哥你年纪最长,成婚肯定也是最早的,我听额娘说皇阿玛早已为你亲自选定了福晋。”

    “啊?额娘有说皇阿玛要将何人许配给我吗?”

    “额娘提过她的名字,叫......叫什么来着......”奕訢挠了挠头,左思右想,“怎么想不起来了呢,我记得名字还很好听呢,”奕訢一拍脑门,兴奋地蹦了起来,“萨克达·语荷!”

    “语荷?”奕詝一副失望至极的样子。

    奕訢见奕詝神情古怪,问道:“难道四哥已有意中人?不愿娶萨克达氏为妻?”

    “嫡福晋由皇阿玛做主,侧室可由我做主?”

    “这是自然,皇阿玛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侧室这等小事,”奕訢坏坏一笑,用胳膊肘怼了怼奕詝,嬉皮笑脸说道:“四哥,你直接跟皇阿玛说你想娶两个小的呗。”

    奕詝顿时脸红耳赤,不再搭理奕,可又觉奕所说有几分道理,就要冲出上书房去。

    奕訢一把拉住奕詝问道:“四哥你去哪里?”

    “我去求皇阿玛指一位侧室予我。”

    “你今日刚被师傅责罚,指不定会向皇阿玛告状,你现在又为儿女之事去求皇阿玛,你就不怕皇阿玛训斥?”

    奕詝释然一笑道:“小则皇阿玛训斥,大则失去皇阿玛赏识,你四哥我只愿妻儿陪伴在侧,对皇位没什么兴趣。”

    奕訢着实佩服奕詝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胸怀,也道:“既然如此,趁着皇阿玛还未给我选定福晋,我也与你一同去向皇阿玛讨个恩典。”

    道光帝听了奕詝一番陈情之后不仅未龙颜大怒,反而略感欣慰,随着自己一天天的老去竟也有了想亲眼看着儿子成家的普通父亲的情怀。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奕詝,你既然想向朕讨个侧室,不妨说说你心目中的人选。”

    听道光帝如此说,奕詝喜出望外,道:“儿臣想皇阿玛将广西右江道穆扬阿之女钮祜禄·玉韫赐与儿臣做侧福晋。”

    奕訢大惊,仿佛浑身血液都凝固一般,转头瞪大眼睛望着奕詝,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四哥的意中人竟是玉韫!若是皇阿玛答应了奕詝的请求,他与玉韫日后就要以叔嫂相称,对着最爱的女人叫一声“四嫂”,这叫他情何以堪!好不容盼着玉韫选秀入宫,只等她成为六福晋的那一日,可他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四哥抢先一步。

    道光帝望向李长安,李长安恭敬回道:“回皇上,钮祜禄·玉韫就是那日所述‘红颜非祸水’的那位秀女。”

    道光帝点点头道:“朕记得她,的确生得美丽,才情也有过人之处,难怪会令朕的儿子倾心。奕詝,朕就将她指给你做侧福晋,太常寺少卿萨克达氏为嫡福晋,为向汉臣表示恩宠,朕会再为你指一位汉军旗的秀女为蕃邸格格。”

    奕詝大喜,连忙叩头谢恩。

    奕訢痛苦得闭上了双眼,道光帝圣旨已下,只怪他动作晚于奕詝一步,他早该想到,以玉韫的容貌,不知有多少人会为她垂涎欲滴。

    奕訢有气无力地走出养心殿,奕詝见奕訢着实奇怪,上前兴奋问道:“六弟,你刚刚不是说要与我一同向皇阿玛讨恩典吗?难得皇阿玛心情大悦,你若是开口也一定能成!”

    奕訢疑惑地望着奕詝,表面上与世无争的奕詝却将自己的一切一个接一个的夺走。十岁那年,奕詝分走自己的额娘,如今又抢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奕訢也忍不住冷嘲自己,身为道光最宠爱的儿子,怎会连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与奕詝情如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会爱上同一个女人?

    奕訢眼神飘离,六神俱散,“我......我只是随口一提,只是为了鼓励四哥你罢了。我......我先回去读书了,恭喜了,四哥。”说罢,奕头也不回地离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礼详内治,内治乃人伦之本。太常寺少卿富泰之女萨克达氏温恭秉德,动静协庄姝之度,特指婚与皇四子奕詝为嫡福晋;广西右江道穆扬阿之女钮祜禄氏钟祥世族,赋姿淑慧,指婚与皇四子奕詝为侧福晋;主事武弘之女武氏赋质金贞,秉心玉粹,指与皇四子奕詝为蕃邸格格,以示皇恩浩荡,钦此。”

    玉韫浑身一颤,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定前来传旨的李长安就知并非圣旨有误。怎么会这样?奕说过会娶自己为嫡福晋,为什么皇上会将自己许给四阿哥!她又怎么会想到那日与奕詝相遇,奕詝就会为她一见倾心。

    玉韫心中虽不愿却也只能妥协,无论如何她都没有能力去违抗圣旨的。

    秋雨绵绵,奕坐在上书房门前的台阶上,心却像是被暴雨洗涤得不平静的湖面,任凭雨水沾湿他的衣服和发辫。

    不,是四嫂又如何?我和四哥之间只能有一个胜者,我要成为这紫禁城的主宰者,万人之上!

    奕訢握紧了拳头,在萧瑟的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童年的手足情深顷刻间化为乌有,奕訢深刻地明白他与奕詝之间只能有一个胜者,皇位也好,女人也罢,他与奕詝在众兄弟中最为亲密,可偏偏也是皇位竞争中最有希望的两人,更偏偏爱上了同一个女人。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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