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痴心女子

(88106 www.88106.info)    有魔王的相助，狼王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兄弟俩正喝酒闲谈，破军无意中瞥见洞口外站立一个婀娜白色身影，心中有个什么触动了一下，对略显倦意的月无殇道：“月老弟，狗尾弄了好吃的给你尝尝，肯赏脸不？”

    月无殇与旁人不同，不懂饥饿为何物，就算十年百年饮食不入，依然能够活的好好的，这点倒是与传说中的仙人无异。

    破军知他极少进食，故而用“赏脸”之说。

    “狗尾啊，他不好好站岗做勇士，还跑去做饭当厨子？”月无殇托着脑袋侧卧，对狗尾的举动颇感奇怪，往常他可不会用食物来献殷勤。

    破军道：“可不是专程为了你嘛，一番心意，你懂么？”

    月无殇嘴角一弯，勾勾手掌，道：“嗯，拿来我尝尝。”

    侍女跪下，将一碗冒着白雾的甜汤双手举起，呈现在月无殇面前。月无殇歪坐着随手端起碗，瞅了一眼，大大方方地喝了两口。

    心里回想着，上一次吃甜食，是一个月前被小花给央求着吃的，吃的是小家伙亲手弄的一块五颜六色赏心悦目的糕点，为了要让他进食，可谓花尽了心思。而这次的甜汤，滋味有点奇怪。

    月无殇兴趣索然，喝下第三口，便放下碗，对身旁侍女说：“媚雪，你有心了，这是解酒汤吧。”瞥了破军一眼，对方假意喝酒避开他的眼神。

    媚雪抬头，一双桃花眸水光点点地望着月无殇，柔声道：“回君上，媚雪近来研究解酒之法，这甜汤我亲自试过，管用得很。”

    一身素白衫裙的美貌女子乃雪狼族幸存者，被破军所救后，有意纳她为姬妾，只是雪狼族女子有忠贞的情感本性，不愿随意委身于人，破军虽风流却也不会强人所难，故而没有勉强她。

    媚雪便平平淡淡地生活在狼王的地盘，直到那年她遇到了一见倾心的男子。

    媚雪爱上的人，很不凑巧，正是最不该爱的魔王月无殇。

    此心不变，两百载。

    当年破军知晓她的心意，秉着成人之美的善心，以及献美于魔王的好意，于是就将狼族第一美人当做见面礼送给了还是懵懂少年的月无殇，可是情窦初开的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人类少女，想也没有想就一口回绝了破军的“礼物”。

    月无殇不接受她，可自那日起她已将自己看做是月无殇的人，身在狼群，心在太阴山无上魔宫，每次月无殇来狼洞与破军叙旧，她便偷偷地看他几眼，若能说上几乎话她便心满意足。雪狼一族，为爱守候一生，她愿意等，等到月无殇被她打动，愿让她相伴左右。

    月无殇明白媚雪的心意，只是装不进心里的人，始终还是装不进，他屡次劝说痴心狼女莫要对自己越陷越深，要另寻他人的好，可是痴心狼女无悔痴心一片。看着对方笃定而深情的目光，月无殇每每心存愧疚地暗叹一声。

    雪狼族为爱守候一生，怎就不明白爱不可强求的道理？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执拗一生到底值不值得？

    月无殇伸手扶她起身，看看她美艳动人的脸庞又看看假装视他俩为透明的破军，冷哼一声，佯装嗔怒道：“你们一个二个的，就认为本王这一辈子酒量不堪是不是？”

    破军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媚雪捧着汤碗的双手颤抖不已，惶恐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君上……”

    月无殇仰面躺下，置气一般，“我知道有人就是小心眼，害怕我酒后砸坏了他的破烂东西。”斜瞟那人一眼，背过身去。

    看他多半就已经醉了，说的意气话，尽管如此，破军还是怼了过去，“月老弟，可别说为兄小心眼呀，这么多年来，你说你砸坏了我多少东西，一百三十年前那次闹得最凶，还伤了我七八个手下，啊？拆了房子事小，搞出人命事大，你叫我如何放心你饮酒啊。”

    背过身去的人发出“哼”的一声鼻音。

    破军听到对方已显理亏之态，乘胜追击数落他醉酒的劣迹，直到忽然想起今夜还有求于人，才悻悻地委婉打圆场。

    “好了，老弟的酒量在不断进步，为兄看在眼里的，有朝一日定能与我比肩，只是这几日事态不佳，敌人随时来犯，少喝几口以免误事啊，你说是不是？月老弟？”

    背过身去的人哼都不哼一声。

    “月老弟？”破军提高了嗓音。

    月老弟仍旧不搭理。

    貌似从刚才数落他开始，月无殇就没吭过声，他不吭声不是因为理亏，恐怕是……

    破军抢过去扳过他的身子一瞧，天哪，已经误事了。

    一把夺过媚雪手中的解酒甜汤，撬开醉汉的嘴，死里灌，“叫你喝，叫你喝，不自量力。”

    还好，这次他没损物伤人。

    媚雪研制的解酒甜汤应该还是有点效果的，没两个时辰后，月无殇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嗯，这哪呀？”四处密不透风，只有燃在墙龛中一盏豆大的烛火。

    “君上，这里是狼王的洞中，您不记得了？”枕边传来一个熟悉的温婉女子声，让月无殇记起方才狼洞里经历的事。

    揉揉额头，“媚雪，怎么不回房去歇息？”

    媚雪支起身替他揉着脑袋，柔声道：“君上恕罪，只是今夜全族戒备，恐有变故，大王不放心君上，吩咐媚雪照顾君上安危。”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用零距离贴身照顾呀，月无殇知道痴心女子有意与他亲近，将女子的酥手从脑袋上拿下，“我好好的，不必照顾了，你回去歇息吧。”

    媚雪跪坐在床边，不肯离去，“君上饮了酒，就怕……就怕睡得太沉不自知，万一在君上熟睡期间，外敌攻来，我也好及时唤醒您，求君上别……别让媚雪离开，我就在君上身边守着。”

    “在我身边，守着？”月无殇怜悯地看着身旁楚楚动人的女子，“两百年了，还不够？”

    媚雪神色一动，心被揪紧，一双桃花眸满溢柔情，“不够，要一生一世。”

    他们的容颜都没有变，只是比起两百年前少了一分稚气，多了一分成熟。从年少开始，那个面如润玉、红眸长发的魔王就钉在狼女的心中，到如今，一个任性逍遥的魔王依然形单影只游戏人间，一个为爱坚守的狼女仍旧尽享孤独唯盼君心。

    “何苦呢？你的一生长着哩。”月无殇叹息一声，闭上双眼。

    媚雪理了理月无殇铺散在床面上的长发，自己又倒了下去，“君上不必哀愁，喜爱君上是媚雪的事，媚雪的一生也与他人无关。”

    月无殇不待见人类，游山历水中，总于僻怪处与山精野怪相遇，一来他习惯隐匿魔气，二来为了不被妖族所排斥，经常是充作妖族。如此长的岁月，凭他超凡脱俗的漂亮姿容，被些许个女妖精倾慕了也不足为奇。花前艳遇、月下风流事也有过那么几桩。

    久远的不说，近十年间就有两段送上门的奇缘。有一次，月无殇去到万里之遥鸟不拉屎的群山中求清净，那天清晨，正惬意地躺在河边晒太阳的他，怀中“啪嗒”一声扑进一个女子。

    够直接了，果真民风彪悍。

    月无殇低头打量女子，十五六岁光景，圆圆的脸蛋上胭脂晕的好喜庆，乌溜溜的含泪眸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看。

    抵开肩头再一瞧，从头到脚一身新娘装束。

    逗趣道：“小新娘子要当心，弄花了妆容怕吓到小新郎了。”

    小新娘抽噎两声，滚下两颗泪珠来，“公子救救我吧，我不要嫁给老王八。”

    月无殇清净了一个月，突然来了一件趣事，便不怕惹事地听她道起遭遇来。

    小新娘为河上游的鲤鱼精，被河下游的乌龟精强夺去欲做七房小妾，今日便是成亲日，女子好不容易使计逃了出来，后边追兵紧逼，就在绝望之际眼看一位不知何妨妖孽的漂亮公子卧在路前，便扑上去当做救星。

    才听完女子含泪的诉说，身后果然涌出一群王八。为首的老王八叫嚣：“臭丫头敢跑？！你以为跑的掉？这片流域都是你龟爷爷的地盘，就算你再长四条腿也照样将你逮回来！识相的，就乖乖地给老子暖被窝去！诶？！你个小白脸哪来的，别多管闲事啊！”

    月无殇看都懒得看他一脸，手臂一搂，将新娘子搂倒怀里，背对王八说道：“看到没？她是我的人了，你退下吧。”

    老王八怒了，正想再次阐明这片流域的归属问题，平地里骤然刮起一阵阴风，他与小王八们竟现了原形，咕咚咕咚相继坠入河中，瞬间被汹涌的浪涛卷往下游。

    鲤鱼精不知道刚才那股逼人的气息是魔王之气，直道遇着个好心的漂亮妖族男子搭救了自己。男子肤白如雪、墨发如瀑，眸清如水、脸秀如山。

    “新娘子，穿红袍的新娘子，你愿意做我的娘子吗？”

    他们好上了，在山野间做了三天的夫妻……

    数年后，月无殇重返故地，只是再也没寻得小新娘子的踪影。

    另一段艳遇则发生在三年前。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月无殇又是独自一人在荒山中散步，冷不丁被一圈圈黏黏糊糊的东西缠住了身体，反正也是无聊，就看看对方乃何方神圣，意欲何为。

    毫无挣扎地被捆束着拖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月无殇夜视能力极佳，一眼看出这山洞不是个好地方，地面上铺满了各种骨骸，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身上捆束的东西一牵拉，月无殇飞落到山洞深处一块干净的高台上，一名女子坐在那，将黏黏糊糊的东西吸回口中，同他打招呼，“公子莫怕，小女子有事相求，不得已才冒犯公子。”

    原来是个蜘蛛精，月无殇当然没怕过，走近去，看见此女相貌妩媚、衣着裸露，眉眼间却一片忧愁，“姑娘不会是想吃了我吧。”

    蜘蛛精是黑寡妇，洞里的尸骸确实都拜她所赐，人骨是人类的，动物骨是妖族死后化的原形，他们与蜘蛛精交合之时被吸干精血而亡。黑寡妇天生必如此而为，可是此女却想摆脱命运，唯一的法子就是，有一个男子心甘情愿与她交合，并且能得到她的芳心。

    月无殇想走没人拦得住，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看不惯男女欢愉之时必得留下一人性命。他捧起女子娇美的脸，邪媚一笑：“能与姑娘在此相遇也是缘分，就是不知一面之缘能否令姑娘倾心？”

    黑寡妇的道行不足以要了魔王的命，无所惧怕的月无殇心甘情愿与她共度一宵，助她摆脱命运。

    结局是，蜘蛛精躺在他怀中，美满地笑了笑，“看来我是爱上了你，命运终于解除了……”眼皮垂下，拨落一颗挂在眼角的泪珠。

    心爱的男子活了下来，黑寡妇死了，其实她并没有摆脱命运，她只想爱一回，死而无憾而已。

    月无殇毁了蜘蛛洞，将她与她的命运一同埋葬。

    事事浮沉，年复一年，纵使月无殇会遇到为之触动的女子，可是爱情的滋味，他早就不记得了，或许，再也不会有了，就像海水一朝枯尽，化作了桑田。

    媚雪是两百年的故人，是破军身边的人，月无殇不爱她，便一直不愿接受她，“媚雪，你在折磨自己，懂吗？”

    痴心女子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肩头，“我懂，可是媚雪不后悔，君上懂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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