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一条残命一笑而眠

(88106 www.88106.info)    又一趟远门过去了半个月，月无殇回到魔域太阴山，直接落在西境的中心，西大殿门前。

    西大殿的侍卫们还没来得及跪拜，他已衣袂飘飘地步入了大殿之内。

    西境的首领是一位身子干瘪、满脸皱纹的老者，老者半垂双目躺在长椅上，见月无殇来了，震颤着抬起皱缩的右手，示意身旁随从扶将起来。

    “就躺着，别动。”月无殇给了随从一个眼神，后者领会，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他来到长椅旁，彻底放下王者姿态，弯下腰悲悯地看着老得不成样子的人，“柱奇公，好久没来看你们了，不怪我吧？”

    满布皱纹的脸展开一抹笑意，沧桑的嗓音道：“圣王这样说，折煞老朽了。”

    “谈何折煞？”月无殇从广袖探出一只白皙的手，贴在柱奇额部，淡淡的红光自手掌晕出，只见老者无神的双目瞬间变得精神起来，枯槁蜡黄的脸也泛起了一层鲜活的血色，只是右手外的肢体依旧无法动弹。

    一炷香的功夫，月无殇才撤了手，顺道替老者掖好毯子。

    柱奇是目前太阴山活了最长岁月的魔，比先王龙弑活的还长久，足足六百岁，长寿的柱奇其实在三十年前就该寿终正寝，只是月无殇不答应。那时起，每两三个月魔王会将自身修为输注与他，硬是让一副残躯活到了今天。

    “几十年了，老不死的总该要死的，圣王不吝耗费修为给老不死续命，何时到头呢？”

    月无殇微笑道：“柱奇公无须忧虑，本王修为无穷无尽，不分给你点，我还胀的慌。”笑容收敛，神色转为淡淡哀愁：“至少让你亲耳听到若红站在面前喊你一声爷爷。”

    老者眼中流露出无奈与哀伤：“若红，可怜的孩子呀……”

    “我去瞧瞧她。”言罢，月无殇转入大殿深处一间布置素雅的密室。

    密室的床榻上躺着一个脸色红润的红衣少女，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熟睡在美梦中。

    红衣少女是柱奇的孙女若红，已经沉睡了整整两百年。

    太阴山里，孤家寡人的月无殇除了自己居住的魔宫，去的最勤的地方便是西境，因为柱奇和若红对他来说，是最特殊的存在。

    两百年前，情绪失控的他意欲与整个太阴山同归于尽，是柱奇付出了肢体瘫痪的代价阻止了他，而当他因耗尽气力沉睡长眠的时候，是若红不惜损伤魂魄将他唤醒。

    为了月无殇，他们爷孙俩，一个残疾一个伤魂，愧疚了两百年的他决定要为爷孙俩做的事，一是给柱奇续命，二是寻找唤醒若红的方法。柱奇的命还在延续，若红却仍没有醒来。

    是啊，到底何时才是尽头？

    月无殇伏在床榻边，与少女额头相碰触，闭眼许诺道：“哥哥一定让你醒过来。”

    再次回到柱奇房间，老者身边多了一个挺拔的青年男子，男子见了月无殇，毕恭毕敬单膝跪地，“见过圣王。”

    外人皆知太阴山西境首领乃长老柱奇，却不知，实际掌管西境的是一位年轻后生。

    月无殇难得地端起了魔王的架势，抬手让他起来，眼风在这位代柱奇管理西境的男子身上扫过，“阿青，西境可算太平？”

    向来不管事的魔王忽然问起正经事来，阿青颇为惶恐。

    柱奇公风烛残年力不从心，赤魔女若红沉睡不醒，大小事务皆由他这位实际管事者处理，不在其位却谋其职，与护法吟虎的境况有的一拼，不过比起那位要操心全族大小事务的护法算是好的多了。

    西境众魔较之其他三境更为温和不好战，数百年来无一不拜服于首领柱奇之德望，况且他们晓得柱奇一贯得魔王重视，哪怕只剩一副残躯，哪怕资历不深的阿青成了代行首领之职的人，也没有谁想忤逆柱奇，更没有谁胆子大得敢和魔宫那位大王叫板。

    故而，太阴四境中，式微的西境反倒是最祥和的。

    阿青垂着脑袋，肃穆言道：“回圣王，西境太平无事，大可放心。”

    月无殇歪坐在柱奇对面的木椅上，将铺在地面的发稍拨起，放置椅上，整了整衣摆，“那便好，若出了事，不怕来告诉我，我定会偏袒你的。”

    言下之意，西境，或是说柱奇公，受了其余三境的欺负，他会帮着欺负回去。

    魔王做事果真不按常理的任性，与他打交道次数多了，阿青早已见怪不怪。有了魔王的鼎力支持，这位循规蹈矩的代理首领胆气提升了不少，莫名激起一股要大干一场的冲劲。

    “外事上本王会偏袒你，不过……”魔王换了一种口吻，柔柔无力的，却让阿青听出了震慑的意味，“柱奇公和我妹妹决不能有任何闪失，明白吗？”

    月无殇拥有魔族最神圣血统，身份尊贵，不纳魔族美人为姬妾却认了一个半死不活的魔族少女为妹妹，此事太阴山众魔皆知，基于这层关系，好事者也不敢对老不死的柱奇不敬。

    魔王这样说，是让阿青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务是什么，不是管理西境，而是守护爷孙俩。

    “圣王也可放心，阿青一直把他们当做亲人看待。”想想有些不妥，魔王认若红为妹妹，他视其为亲人，岂不是乱攀亲戚，沾了魔王便宜，忙解释道：“阿青的意思是，定不负圣王所托，会尽心照顾好他们的。”

    “阿青这孩子很好，把老朽当亲祖父照顾的，圣王可别吓唬他了。”桑老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月无殇把胳膊慵懒地搭在木椅扶手上，嘴角轻扬，“柱奇公很是疼惜这孩子呢，看来我当初没给您选错人。”

    柱奇咯咯笑了两声，道：“阿青若早生两百年，老朽真希望把若红许配给他，你说我能不疼惜这孩子？”

    阿青那张血气充盛的脸更加有血气了，惶恐道：“柱奇公您……您可别吓唬我，阿青承受不住。”想想又不妥，若红虽少女模样，可实际上长他一百多岁，这样说有瞧不上若红年长的嫌疑，慌忙又解释：“若红是柱奇公您的亲孙女，阿青身份卑微，有幸受圣王及柱奇公赏识才得了管理西境的权力，不但早生两百年配不上赫赫有名的赤魔女，就是现在也不敢对她有一丝非份之想啊……”说着说着跪了下去。

    月无殇看着阿青窘迫的样子，彻底拉下了王者的脸皮，拍着木椅笑出声来。

    柱奇也忍不住笑了几声，笑声渐弱，忽而正言道：“圣王，老朽行将就木，将来哪天死在这大殿里也是天意，若红魂魄受损醒不过来是她心甘情愿的，她若哪天撑不下去了，至始至终也面露微笑，这些都不是谁的过错，您要答应老朽，不可迁怒于阿青。”

    阿青深得柱奇喜爱，为了保护他，一句话让他成了月无殇妹夫，也不问问做哥哥的同意不同意。现在又情真意切的把护犊的话挑明，叫月无殇不得不答应。

    月无殇看看老者，又看看青年低下的后脑勺，摸摸下巴，似乎被轻易套了承诺有点小小不甘心，玩笑似的说道：“我可以不迁怒，但是有一点，阿青呀。”

    阿青应了一声，抬起脑袋等待月无殇发话。

    “如果我妹妹不在了，我会送我妹夫去陪伴她。”

    阿青脑袋嗡的一声，全身僵住，只听得耳畔又是月无殇的笑声。

    护犊心切的柱奇赶紧找了个由头支开了脸色红白变换的可怜阿青，看着倚靠在木椅上略显疲态的月无殇道：“老朽知道，圣王为我爷孙俩费心了，有些事看开来，顺其自然的好。”

    月无殇扭头看着窗外天际，一声长叹：“最近我才明白，有些事终究还是看不开。”

    柱奇眼中忽而一亮，就凭六百度春秋的丰富世事经历，他察觉的到，魔王此番驾临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

    ……

    正是花开灿烂的季节，西境日月坡被四色小花开成了花海，曾几何时，有一对少年男女在花海中奔跑嬉戏，比肩而眠。

    那时候，岁月温柔，梦里甜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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