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罪酒

(88106 www.88106.info)    三日了，媚雪终于被传召。

    她鼓起勇气往朝月殿方向走去，黄昏时分漫天云霞，隔着活水潭，她看见长发红袍男子趴伏在岸边一块平整岩石上，手里还捏着一个酒壶。

    忐忑地靠近，来到那人身旁，轻唤：“君上。”

    那人没有回应。

    是了，他一旦醉酒就会睡个昏天暗地，天塌下来也未必惊醒。

    媚雪挨着他席地而坐，给昏睡的人整理乌发，自言自语道：“我知道这样不应该，只是情难自控，君上也明白这种情感的吧，君上能再原谅媚雪一次吗？”

    把酒壶从他手里拿开，媚雪看见石面另一边还放着两个青瓷酒杯，她拈了一个过来，满上酒，送到自己唇边，“君上既叫我来，为何不等我一起醉？”仰头饮下一杯忧愁。

    他是清醒时想与她共饮，还是酒后迷糊才想起了她？

    握着男子温暖的手贴于脸颊，痴心女子心有余悸地陷入回忆。

    三日前的夜晚，萤尾谷树林，这温暖传递于她身体每一寸肌肤，点燃了她幸福的火光，她得逞了也吓破了胆。

    如今的月无殇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少年，他收敛了戾气，也削尽了单纯。那夜，媚雪惊觉，这个她认识两百年的男子的恐怖原来远超过想象。到头来谁算计了谁，还说不准呢。

    媚雪从怀中摸出一片翠叶，这是背后那个人交给她的第二片，她应诺会再偷取魔王一滴鲜血将翠叶染红，可是，那夜之后，她已经放弃了。

    四根指头捏着叶片，正要撕去，手腕冷不丁被一只手扼住，媚雪身体一颤，侧过脸，就与睡意阑珊的男子四目相对。

    “君上！”

    月无殇新奇地从她手中捏起翠叶，对准西沉的霞光睁大眼仔细端详。媚雪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嗯，不一般，撕了多可惜。”攥住她颤抖的手，平平淡淡言道：“怎么就收手了？”

    果然，他心里是清楚的，重生窟里所谓的惩罚，并不是因提出越矩的要求，而是偷去他的血液。

    还有这段时日的冷落，无论她怎样讨好都无济于事，因为，在他心目中，她已被扣上阴谋算计的坏女人烙印吗？

    不敢再往下想，媚雪感觉眼前的事物有些飘摇晃动。罪行暴露，等于一切将要终结，可是这些事，她受制于人身不由己。

    “君上，我……我……我不是要伤害你的……我只是要一滴……”媚雪窒息得快说不出话来。

    “一滴血。”月无殇松开女子的手，做了她对他做的事，竟掐破了自己的指尖。

    指尖伤口迅速愈合，不留一丝痕迹，翠叶吸收滴落的血瞬间变红，犹如天边那一抹云霞，月无殇注视着染血的叶片，阴晴难辨地说：“费尽心思就为了这样一片叶子？他告诉你原因了吗？我还真是好奇呢，媚雪，告诉我。”

    连那个人都在他掌握之中，这一路走来是多么愚蠢。媚雪跪在地上，嘴唇颤动，“他……他只说是要拿去救人，救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其他的，我一无所知，君上，媚雪只想陪伴君上身边，其他的事都不是媚雪情愿去做的，只是……只是……”

    月无殇触摸惨白的美人脸庞，柔和道：“先别慌，我能明白你的感受，但我就是想满足好奇心，既然你回答不了，那就让那个人来说。”

    媚雪看见他将两只青瓷酒杯拿到面前，斟满酒，捏起一杯递到她唇边。

    当酒渐渐喂进她嘴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原来这是一场审判，她刚才喝下的是一杯定罪琼浆。

    月无殇搂着狼族美人席地而坐，转着手里的酒壶把目光投向来到面前的南境首领弗灭的独眼中，露出一个对方招牌式的微笑。

    弗灭在魔王莫测的微笑中顿时后脊发凉。他们上一次正式见面是何年何月？弗灭也记不清了，偏偏这个时候被召见，在狼女面前，还能有什么事呢？

    等来者行礼毕，月无殇举起一杯酒看着他，弗灭会意，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大大方方跪下，恭敬道：“圣王，我有罪。”聪明如他，当与媚雪对上一眼，又观察了魔王赐酒的神色，就更加笃定了内心的担忧。

    他直接认罪，月无殇倒是所料不及，笑着放下空杯，把认罪的事暂放一边，不紧不慢说道：“弗灭，记得上次你献了自己的义女，魔族第一美人给我，被我退了回去，听闻那位美人自寻短见死了，这事，是我处理不当，想来万分愧疚啊。”

    没等对方接话，搂住媚雪的手滑上美人脸庞，“这位是狼王所赠的狼族第一美人，正被我专宠着呢，要不这样，我让她认你做义父，如此一来，她在太阴山有了好出身，你也得到了痛失爱女的补偿，岂不两全其美？”

    弗灭顿首，无丝毫犹豫地一口答应，凝神静气聆听魔王接下来的“发落”。

    打算引入正题的月无殇拈起那片红叶，两指一松，叶片即飘落在弗灭面前，看似从容镇定的南境首领脸上终于掠过一抹惊慌，听得魔王说道：“你要的东西，先告诉我，它是什么？”

    一句话，弗灭就认输了，“这是梭萝藤的叶子，一个月只发一片，任何生灵吃了滴有鲜血的梭萝叶就能得到相应的养分，我养的黑狐身子不好，需要它。”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黑狐叫做……墨兮，它是一只妖狐？哦不，是罕有的魔狐，你对它疼爱有加啊，天上地下，也只有我的血最适合它了。”魔狐这类物种，既属于魔又属于狐，是兽类的魔，并无人身，若给它灌注魔性，便可助其朝魔这一边靠近，当然也能提高修为延长寿命。

    放眼世间，当属魔王月无殇身体里流淌的魔血最为纯正高贵，魔狐得了他的血强过普通魔血千倍万倍。

    只不过打月无殇的主意，这事本身就匪夷所思。

    而弗灭居然就这么胆大包天地干了。

    “为了一只畜牲冒犯圣王，弗灭领罪。”南境首领埋下脑袋，额头点地。

    “所以，你想方设法往我身边塞美人？”

    “是，我罪无可恕。”弗灭认罪态度出奇的好。

    沉默的片刻，世界安静得叫人渗出冷汗。

    媚雪与认罪的弗灭一样，低着脑袋连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

    “笃，笃，笃。”指尖敲打酒壶的轻微声响打破死寂，月无殇的脸上毫无愠色，略带遗憾似的说道：“想多了，我又不是吝啬的人，不就是一滴血嘛，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你若直言，我会成全你的，费得着花这样大的心思？绕这样大的弯子吗？”

    他之所以装傻，一方面是想看清弗灭的把戏，另一方面，则是他情感上的自欺欺人。

    弗灭低头跪着不动声色，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而媚雪恐慌地缩在月无殇臂弯里，心中的绝望正攀向顶峰。

    她感觉这是能被他搂住的最后时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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