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第一章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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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10

    到了影像科,周圆先进去,过了十多分钟才出来,这比他们之前做过同样的检查花的时间要长不少。周圆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到欧阳小吾关切的神情,没等他说话,周圆就先开口了:“没什么,不疼,就是有些不舒服,医生检查的比较仔细。”

    小吾点点头,然后走进B超室,里面是两位医生,一名男医生一名女医生,女医生应该是助手,负责在电脑上记录检查的结果。小吾脱下裤子,爬上检查台,他知道程序,就是让医生在你的宝贝上翻翻弄弄,检查各个部位。

    在这种情况下,要让自己减少羞耻感,坦然对待,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小吾想,他妈的,不会是这个男医生给我老婆做的检查吧,虽然他知道在医生的眼里任何的器官都没有区别,但心里还是不舒服。欧阳小吾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男的,是宁波的另一家三甲医院影像科的副主任医师,他是乳腺检查方面的专家。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见过的RU房不下数千,大的、小的、挺的、垂的,现在任何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裸露都不会让他有任何的感觉。尽管如此,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欧阳小吾是绝对不会让这个朋友帮自己的老婆检查乳腺的。

    只听医生一边检查, 一边说道:“双侧睾 丸大小、形态正常……双侧附睾……左侧精 索静脉……右侧精 索静脉……”。欧阳小吾思绪飞扬,医生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清楚。末了,医生抓了几张纸递给他,说道:“好了,都挺正常的。”

    11

    出了B超室,周圆在门口等他,欧阳小吾对着周圆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也许是想表示自己还好。然后他们一起去找李医生,小吾抓过周圆的单子看了看,上面有一些常规检查、性激素六项和精 子免疫性检查,这些是他们之前做过的检查,其他的小吾则看不懂。对于这些检查,小吾和周圆曾在网上好好的做过一番研究。周圆抽了几大管血,不过她抽一次血就够了,小吾的男性内分泌检查则需要间隔20分钟以上连续采血三次才行。于是他们就此分开,岳母陪着周圆先去做其他的检查。

    护士交代了,这个检查,需要静坐,连情绪波动最好都不要有,不然都会影响检测的结果。但是欧阳小吾坐在门口等待,百无聊赖,不禁心生感慨。他和周圆结婚的时候二十九周岁,这个年龄和周围的朋友比较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对于要孩子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做过具体的规划,基本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结婚没几个月,周圆就怀孕了,周围的朋友其实也大多如此,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放松警惕了。

    那天早上周圆在厕所鼓捣了半天,出来时神神秘秘的,“小吾,我可能有了?”

    “什么?”

    “就是有宝宝了。我不是很确定,打算先用验孕棒测一下,昨天下班的时候我买了两个,昨晚已经用了一个,不过说明书上说早上晨尿最准了,我刚才又做了一次,喏,你看。”

    “两条红杠,什么意思呀?”

    “两条就是有了,一条是没有。”

    “哦,明白了,中队长就是有了,小队长没有,哈哈。”

    对于宝宝的到来,两人都没有什么紧张或者恐惧的感觉,既高兴又期待。第二天,请假去医院检查,确认了这一消息后,两人分别通知了各自的父母,顺便还在外边搓了一顿,庆祝了一下。只有周圆有些小担心,“哎呀,之前都不是很注意,算算时间,有宝宝之后我还爬过山,喝过酒,宝宝会不会不好呀。”不过这些疑虑很快也消除了,第一次进行正式的产检,一切正常。两人还听到了宝宝的心跳,澎湃有力,原来小宝宝的心跳每秒钟可以达到160多次,生命真是神奇。全家人也都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买什么样的婴儿床,去哪家医院生产,用什么牌子的纸尿片,甚至以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时间安排都已经提上了议程。

    然而,很快噩耗传来。第二次去做产检,做B超的医生和前面检查的孕妇都是说说笑笑的,到了周圆的时候,他和助手都很严肃。当时欧阳小吾和周圆就都觉得不妙,问医生是不是宝宝有什么问题。他让周圆先起来,然后宣布道:“检测不到胎心,一周后再来复查一次。”

    对于这次意外,说实话,欧阳小吾和周圆并没有悲痛欲绝的感觉,与其说是伤心,也许用沮丧来形容更加恰当一些。毕竟把几秒钟的心跳声就当成是一个生命,还是有些太抽象了。而且身边有很多朋友都是这样的,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不太好,第二次就好了。当然小吾和周圆也给自己找了诸多的借口,就是因为不注意,熬了夜泡了吧还喝了酒。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吾和周圆真的开始认真备孕了,小吾不再抽烟,出去应酬时也尽量不再喝酒,甚至能随口说出周圆的排卵期,这种事情以前对欧阳小吾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周圆则补充各种维生素、叶酸什么的,素颜的日子也更多了,说是化妆品对宝宝不好;周末的时候他们也会更多的选择更健康的方式,爬爬山、跑跑步。半年以后,周圆又怀孕了,他们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欧阳小吾觉得他们就像在玩只有一条命的通关游戏一样,不能有丝毫的差池。索性他们熬过了一关又一关,HCG数值正常,胎心检测正常,唐筛正常,外观发育正常……。就在他们又一次以为一切OK的时候,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宝宝的生命再次停止,这次是因为脐带扭转。宝宝生下来,浑身紫紫的,侧躺着,就在那里,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欧阳小吾和周圆根本不敢走近去看。

    回到病房的时候,周圆没有哭,只是默默无语,两位妈妈上前抱住周圆,说着安慰的话,倒是小吾的妈妈没说两句,就哭了起来。等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俩的时候,一切又安静下来,小吾觉得不能让这样的沉寂继续下去,问道,

    “那个…手术,疼吗?”

    “一点都不痛…真的,比起失去我的宝宝,这算不了什么。”

    又是一阵安静,也许周圆也不喜欢这样的沉默,“他们会怎么处理我们的宝宝?”

    “我去问问”,欧阳小吾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情做,于是他走出病房去问医生。医生不肯回答,只说别想这些没用的,好好陪陪老婆,休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问了稍微年长一些的护士,也是不肯回答,只有一个年纪很轻的小护士,可能是想卖弄一下知识,悄悄的和欧阳小吾说:“做医疗废物处理。”

    “什么?”声音太轻,小吾并没有听清楚突然冒出的陌生词汇。

    “就是和医疗垃圾一样扔掉。”

    回到病房里,周圆又重复了一遍“他们会怎么处理我们的宝宝?”

    “和垃圾一样扔掉”,欧阳小吾在心里默念,然后不禁悲由心生,无声的流下两行眼泪,紧接着整个堤坝崩塌,大声的痛哭起来,周圆抱着小吾,也跟着哭了起来。欧阳小吾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嚎啕大哭,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哭那么久。那个下午小吾和周圆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但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那是他们心灵最接近的时候。

    一年以后周圆又怀孕过两次,这回连第一关都没有过,HCG指数从一开始就停止增长。两人才意识到,可能是某个人的身体出了问题,他们陆陆续续做了很多检查,都找不到症结所在。他们得到过各式各样的理论,也在网上翻阅了大量的资料,也许是上天注定,也许是他们从身体和心理上都排斥再来一遍这样的经历,总之,一晃眼就来到了这个年龄。

    12

    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相同的,但是心对时间概念是不同的。

    除了历史学家,很少有人能用1999年,2000年,2001年……这样编年体的方式清晰的来区分时间,我们以前区分时间的标志是自己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孩子,慢慢的有些人开始以新的标准来区分时间,孩子出生、孩子上小学、孩子上初中、第二个孩子出生、第二个孩子上幼儿园,将来也许还会有孩子结婚、孩子生孙子、孙子上幼儿园……,然而欧阳小吾的时间界限从结婚以后就到此为止了,他不知道他的心该放在哪里,时间归于何处。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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