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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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夕阳西坠,残霞如血。

    横亘苍穹的山峰在夕阳中像火一样燃烧。

    风,悠悠吹拂。树叶微微晃动。除了在山峰顶空盘旋的苍鹰之外,一片宁静。

    然而,山道上有人在疾飞。快得似一团红色的旋风,快得似一道红色的闪电。

    眨眼,山道上又风消电逝。

    羊肠小道的叉路口上,亭亭玉立着一位少女。

    少女十七八岁,红衣粗布,像个乡下的顽皮村姑,虽未涂脂抹粉,却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不施脂粉,更衬托出她天生的风韵、姿色、骄矜、倨傲的眼光,更显示出她超凡高洁的气质。唯一与她面庞不谐调的是,眼光中充满着野性。

    她面含微笑地傲视着苍穹。

    那是一种得意的充满野性的笑,使人看了油然而生一种如饮醪醇的感受。

    终于摆脱了那个死皮赖脸的,死死跟在身后的臭书生!

    自从她在十里铺,救了卖艺的父女后,那个叫花子一般的臭书生便缠上了她。她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她入店,他也入店。她走大道,他也走大道。她钻山林,他也钻山林。要不是姐姐嘱咐她不要惹事,要不是她现在有正事要办,她早就一剑宰了他。

    她眼前又浮现出那书生笑吟吟的带着几分傻气的面孔,不觉扑哧一笑。她没杀他,算是他的造化。

    少女敛起笑容,扭头看看右边山道下的一片竹林,嘴角蓦地又绽出一丝冰冷的微笑。

    现在她要去干自己的正事了。她深深地运了一口气,抬起脚来准备迈步。

    “哎---姑娘慢走,等……等等我……”身后突然传来了喊话声。

    少女心中陡然一震,霍地转过身子。

    山道上,一个蓬头垢面满身泥土的书生背着个小包袱踉跄追来。他停在少女身后三丈开外的地方,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笑声道:“姑娘好……快的脚步…我……我想……”

    少女脸色一沉,江湖上追得上玄门独步轻功的人不多,他会是谁?心念至此,少女眸子一翻,目光如刃:“你想什么我不管,但我没想到,你竟也有这般轻功?”

    书生用手背擦着额上的汗珠,脸上仍是一股傻笑:“轻功?请……教姑娘什……么是轻……功?”

    少女脸布冰屑,冷声道:“你还想装疯卖傻?”说话间,少女的手已搭在腰间。她腰间藏着一把利剑,那是一把令武林群雄也心惊胆颤昀利剑。

    书生瞪着眼,抚额笑道:“你我萍水相逢,素无交……往,我为什要……在你的面前装疯卖傻?”书生神态憨厚,问得巧妙,少女竟一时语塞。

    稍顿。少女眸露凶光,面透煞气,厉声喝问书生:“你是谁?”她已动了杀机,只要书生一言不对,她便先发制人。

    书生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岌岌可危,仍然傻乎乎地说:“姑娘在山腰里一闪身就不见了,我想这是个躲开姑娘的好机会,就钻进荆林,穿过山洞,绕道而行,谁知一上山道,还是碰上了姑娘。姑娘怎的这么快?是会缩地法,还是会飞?唉,看来我是躲不开姑娘的了,真是冤家路窄…我们还是千脆结伙而行吧。”书生放下背上的小包袱,坦然解开衣襟,边扇风,边叹息,居然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

    疯言疯语,答非所问,却也有几分道理。少女冷眼看着书生满身的污泥和被荆刺挂得支离破碎的衣服,秀眉一蹙,手缓缓地离开了腰间。

    他说的话也许是真?但谁知道呢?“你为什么老跟着我?”少女语气仍然冷峻,脸上却没了煞气。

    “你为什么老挡着我?”书生反问,口气十分气恼。

    少女眉头一皱:“你要去哪儿?”

    书生瞪起双眼:“你要去哪儿?”

    “你是谁?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你又是谁?芳名如何称呼?”

    少女昂起头,冷傲地:“你不配问。”

    书生双手抱肩,挺胸直背:“你也一样。”

    少女牙齿咬紧,腮帮骨鼓得老高,这是她动怒的表现,但只是一瞬间,她又回复了冷傲的神态。

    他是个书呆子,十足的傻瓜。与这种傻瓜,不屑动气。

    少女发出一声鄙夷不屑的冷笑,转身踏上了右边的山道。

    书生抓起包袱往肩上一搭,大步追来。他追到少女站过的山道叉口,停下步来。他在犹豫,徘徊,仿佛不知自己该走哪条道。

    少女倏地扭头,厉声喝道:“不准走这条道!”

    这一喝,倒使书生迅速地作出了决定。

    “咦,真是怪事,这条道是你开的?买的?你家里的?你走得,我为什么走不得?真是岂有此理!你不让走,我偏…偏要走!”书生边说边踏上了右边的山道。

    少女手在腰间一按,刷地一声,腰间弹出了一支长剑。她一手握剑柄,一手握剑鞘,双眉高挑,杀气毕露:“臭小子!你敢再跨近一步,我便教你身首异处!”

    书生满面惊愕,却不惊慌:“你也会杀人?我……不信。”话虽是这么说,足下却已止步。

    少女声音冷得令人发悚:“我不仅会杀人,而且已经杀过很多人,但还没有杀过你这样的人。你想试试?”“哈哈……”

    书生仰面发出一串长笑。

    少女脸色变得铁青,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书生笑得喘不过气来:“像姑娘这样漂亮温柔的女子怎会杀人,再说姑娘手中的这根腰带也没法杀人啊。你是想吓唬我这个书呆子吧。”

    他是在装傻,还是真不识货?这支缠在腰间的软剑,便是震惊武林的盘蛇剑。它曾经斩下过不少武林成名人物的头。他把它居然当作一根腰带!

    少女冷冷地哼一声,手碗一抖,盘蛇剑徐徐出鞘,只见一泓秋水裹着一股寒气,从鞘内泻出,光华闪闪。

    书生的神情由掠愕到骇然。由骇然到恐惧,陡地全身一阵哆嗦:“我的妈……真……是杀……人的剑……”他忽地扔下肩上的包袱,向少女作揖求饶:“姑娘饶命。。。千万不……要杀我。我上有老母。下……下有……”

    少女脑子中闪电般掠过三个念头。

    杀了他,免出差错!这是第一个念头。

    怎么能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书呆子?这是第二个念头。

    千万不能大意!这是第三个念头。

    想到这里,少女宝剑入鞘,手指朝书生身后一指:“我饶得了你,他还饶不了你。”

    “什……么?”书生一声惊叫,扭过头去,“还有人要杀我……是谁?”

    就在书生转身的刹那间,少女身形一骤,纵身跃起,手中带鞘的长剑刺向了书生。

    她的动作快得像电光石火。一团红光闪处,一道黑线射向书生后脑!

    她手中的剑鞘指着的位置,是书生后脑的风池穴。后脑是人体中枢神经所在部位,风池穴处在中抠神经区域,是人的十大死穴之一,凡练武的人不能不防。她出手的目的,意在印证一下,书生是不是真的不会武功。

    书生对身后的袭击全然不觉,毫无反应。

    少女动作略一迟滞,剑势顿缓,但剑鞘对准的位置,仍然没变。她有意给书生一个反手还击的机会。

    “谁要杀我?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什么要杀我?”书生犹在独自瞎嚷。

    带鞘长剑距离书生后脑风池穴,三寸,二寸,一寸…书生仍是无动于衷。

    像这种大穴遭到袭击,而能如此镇定的人,不是全然不会武功,就是武功高得令人莫测!

    书生到底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须臾之间,容不得少女细想。在剑鞘尾尖即将刺中书生风池穴的瞬间,少女手腕一翻,剑鞘呼地斜下,落在了书生的左肩上。

    少女腕上只用了两分功力,书生却是哇地一声大叫,跌出一丈多远,滚到了左边的山道上。

    书生瘫软在地,抱着肩头嗷嗷直叫。

    少女用脚尖勾起地上的包袱轻轻一挑,包袱在空中划起一道漂亮的弧线飞向书生。

    “砰!”包袱落在书生身旁,散落开来,几件粗布衣服,几条锦罗绸缎,一条包头巾,一副青竹板,一个装满着元宝、金叶子的小布袋。没有兵刃,也没有暗器、匕首。

    原来是一个不露相的扮装成书呆子、傻瓜的小财主!

    书生哭丧着脸,颤巍巍地抓起金银小布袋,对少女说:“姑娘别……杀我!这袋里的金银财宝全……送给你…”

    “哼!你以为我是剪径的强盗么?”少女肃容道,“我不是!但我再一次警告你,别跟着我!”少女将剑一折,缠回腰间,掉身就走。她面带冷笑,目不斜视,大步向前,再也不曾回头。

    她认为与一个毫无武功的、傻得可怜、可笑的呆公子,根本没有纠缠的必要。

    她自以为是,再也不把书生放在心上。然而,这一次她却是大错而特错了。

    少女刚一走开,书生双腿一剪,就地滚过,弹身而起。就在滚动之中,他已将青竹板插到腰间,衣服、头巾、金银袋等物都纳入包袱,重新扎好。

    瞬间,仅仅是瞬间。书生已背负包袱,双手抱肩,屹立在叉道路口,两眼精光四射。

    他显露的这手功夫,身手之快,没有语言能够形容,电光石火尚有时间概念,而他却让人连闪念的余地都没有,一切就像在变戏法。

    他是谁?究竟是谁?世上只有一个人才有这么快的身手,那就是冷血快刀江风。不错,这个书呆子就是江风!

    冷血快刀!响亮而又神秘的绰号。

    快刀,是指他身手的敏捷和动作的速度,刚才他收拾包袱的功夫便可见一斑。

    冷血,是指插在他腰间的一对短刀。那是一对罕见的宝刀,刀体薄,刀身短,刀刃锋利无比,是战国欧冶子与湛卢、巨阙、鱼肠三剑同炉所造。此刀极具灵性,出鞘必要沾血,否则刀锋发啸,不肯落鞘,故此江湖上称此刀为冷血刀。

    刀快,人快。刀冷,人却不冷。江风从不轻易出刀,更不轻易杀人。

    此番,他在刀鞘上嵌上竹板,扮装成穷酸书生,踏入江湖,乃是身负重任。

    他跟踪少女,并非是什么轻薄之举,那本是他份内的事,但是……他也有许多难言之隐。

    江风伫立片刻,忽地单足一点,身形骤起,形如白鹤,直冲空中。

    一旋,二旋,三旋。江风已踮足停立在三丈高的树叉上。

    少女若是看到江风显露的这手凭内功真气修练的九旋游龙上乘轻功,刚才的神气就决不会那么倨傲了。

    江风凝目注视右山道下的竹林。林中露出一座峥嵘轩峻的古刹。

    少女己着青衫掩住红装,走向古刹。

    古刹内走出两个道尼,将少女引入了刹内。

    江风目芒一闪,她进古刹干什么?难道她会……江风从树上飘身落地,脸色阴沉。

    他用计激得少女亮出盘蛇软剑,暴露了她的身份。现在他已知道她是谁了,因此他断定古刹内即将发生一场血案。

    人命关天,他不能不管,但,时间紧迫,他无暇去管。

    管还是不管?去还是不去?素以快字著称武林的冷血快刀,此时却是在犹豫,迟凝,举棋不定。

    他终于置重任使命于不顾,决定去古刹。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除了职责道义上的解释之外,他感到还有一种摇撼着他心扉的冲动,那是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他毅然踏上了右山道路。

    那是一条将改变他终生命运的充满着痛苦灾难的道路。

    然而,是祸是福,谁又能预料?江风踏入竹秫,来到古刹门前。

    门楣横匾上白云庵三个大宇跃入服帘。

    “呱!呱!”数只归鸦从古庵上空鼓噪而过江风眉头一锁,心中暗自骂道:“晦气!”

    他生性开朗,从不信鬼邪,但此刻遇到这不祥之物,心中仍是不快他跨前一步,扣响了庵门铜环。

    半晌,无人回应。

    他在庵门上重重地击上一拳,放开嗓门唤道:“有人麽?”

    “谁呀?”门内传来了一个女尼的声音:“没瞧见庵内正在做晚课吗?”

    江风没有回声。他听得出来,里面一共来了两人。

    “吱呀---”庵门开了一条缝。

    江风正想探头进去,门内伸出一只手,在他头上重重地一拍,随即一句话从门里掷出:

    “滚!快滚!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个臭要饭的!”

    “关门!快关门!”另一个女尼的声音。

    吱!吱!庵门怎么也合不拢来,原来庵门坎内多了一只江风的脚。

    吱呀!庵门洞开。两个女尼横眉怒目瞧着江风,其中一个已抄起一根门杠,那架势大有大打出手之意。

    “臭要饭的,你想干什么?”

    江风双掌合十,长号一声阿弥佗佛,笑道:“二位尼姐请了!”

    执门杠的女尼正待发作,另一个女尼阻住她,然后朝江风合掌道:“小施主,本庵今日已上晚朝,施主若要化缘请到山脚镇上去吧。”

    江风抚额笑道:“我从镇上来,你叫我回镇上去,一来一去岂不是不来不去麽?”

    女尼微微一怔,复道:“不来不去,施主的意思是要在本庵借宿么?”

    “尼姐佛性悟澈,聪明绝顶,一猜便中。”

    “施主可曾想过,本庵是女尼堂,怎能接受施主借宿?”

    “想过,我当然想过。佛门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对有难之人岂会坐视不救?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四大皆空,七情六欲皆无,岂会避男女之嫌?难道贵庵堂的尼姐还未尽七情六欲,有红尘之缘么?”

    女尼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小施主,尊姓大名?”

    江风整整破衣,俨然道:“在下姓钱名万贯。”

    “钱万贯?”

    执门杠的女尼早已按纳不住:“静空姐,与他臭要饭的罗嗦作甚?他在戏弄咱们!”说罢,门杠一举,朝江风当头一杠!忽然,门杠在半空停住了,女尼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江风。

    江风双手抱肩站在庵门边,满脸是笑,肩上向外翻的手心里托着两绽白灼灼的元宝!

    江风望着两个痴呆了的女尼,扑哧一笑:“二位尼姐如果嫌少,我还加上这个…”说着,他顺手取出小布袋、从里边摸出几片金叶子来。

    静空接过江风手中的元宝、金叶子,放在口中轻轻一咬,然后向执门杠的女尼丢个眼色,说道:“还不赶快迎接贵客!”执门杠的女尼急忙放下手中的门杠,合掌鞠躬道:“静无不知钱施主驾到,多有得罪,望乞恕罪。”她满脸堆笑,语气恭维,和刚才相比已是判若两人。

    江风心中暗自发笑,嘴里却道:“这就算是我捐给贵庵的一点油灯钱,烦劳二位尼姐给庵主通报一声…”

    静空连声道:“不用通报,不用通报了。请钱施主随我来。钱施主请”说罢,一揖到地,然后命静无引道,一前一后簇拥江风走进庵内。

    庵门里是个庭院,两簇墨竹分据院子左右两角,水池假山两相对称,池旁几丛花木轻摇,开得十分妖娆。微风拂过,香气馥郁,十分醉人。

    迎面是佛殿,装点得过于华丽,雕龙刻风,梁阁欲飞,殿门两旁,古榕二树,盘若虬龙,翠荫如盖。佛殿内袅袅飘出的香烟凝聚在叶荫之下,更是一番神仙府境。

    优雅、宁静,使人油然升起脱俗之念。

    然而,江风凭他特有的敏感,感觉到了隐藏在佛殿内的阴森和杀气。

    江风跨入殿槛,目光迅速扫过内殿。

    殿堂上供着二尊罩着神橱的金身法相,拈花微笑,妙相庄严。三排香烛,九盏清油吊灯大放光明,一尊鼎足香炉内三簇巨香香烟缭绕。离法相三尺远的地上摆着三个蒲团,蒲闭上却不见人。

    殿左角架鼓,右角悬磬,两行蒲团上也不见人,连功德箱,长明灯前也没有人。

    整个佛殿不见一个人影!

    江风还想看个究竟,静空却催促道:“钱施主,待会着小尼引你细观全庵,够得你瞧的,现在请随我来。”江风不想让静空起疑,便赶上一步。静空引江风从佛龛绕过,出中门,又是一个花木扶疏的小院,三方是精舍,依然不见人影。

    小院内两条青石小道。一条通向西院厢房,一条通向一个小佛堂此刻已是黄昏日暗,小佛堂内烛光明亮,悠悠飘来浓浓的檀香。

    静空在小佛堂台阶下,合掌大声道:“启禀庵主,钱施主驾到。”话音刚落,堂内便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接着,庵主引着静无和另一个小尼出现在小佛堂门前。

    “不知施主驾到,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庵主满面春风,亲自走下台阶迎接江风。

    江风微微一怔,想不到白云庵的庵主竟会是个年轻的女尼。

    庵主二十出头,相貌姣好,高挽秀发,斜插金簪,身着一件带兜红道袍,显得十分妖冶动人。

    江风瞧她这副模样,便知几分蹊跷,他不动声色,合掌回礼道:“钱某路过宝刹,告扰佛堂,怎敢劳庵主如此下礼,得罪,得罪。”

    静空在一旁道:“钱施主不必客气,堂内请。”

    江风刚跨步踏上台阶,静空从身后倏地伸出脚尖,在他脚下,黄莺撩腿,轻轻一拨。静空出脚之快,动作之隐蔽,显示出她功夫不俗。

    “呀---”江风一声轻呼,扑向石阶。

    “施主小心!”庵主说话之间,已出手托住江风,道袍之下,纤纤五指扣住了江风脉门。这一抓和静空的一脚配合得十分精妙。

    一股强劲的功力逼向江风手脉,江风摇晃着身子,脚在石阶上一连三滑。

    庵主大惊,已扣住对方脉门,并运出八成内力,对方为何还不倒下?她眉头一皱,暗提真气,运出十分功力。这一次,她不是吃惊,而是桃容失色,惧心顿生。

    她发出去的功力竟如泥牛入海,被江风化解得无影无踪!

    江风用天魔**移化了庵主的功力,心中也是暗自吃惊,想不到她年纪轻轻竟会有如此纯厚的内力,就内力而言,若与她硬拼,自己恐怕还不是她的对手。

    江湖险恶,高手如云。江风心中又多了一层戒备。

    此时,少女突然出现在小佛堂门旁。

    庵主托住江风,说道:“施主小心,这石阶滑得很哩。”

    江风笑道:“石阶就要滑,要是不滑,庵主怎会肯扶我?”说罢,发出一阵大笑。

    少女冷冰着脸,一声不吭,走进佛堂。

    江风提足离开石阶,足下的麻石裂成了三截。那是他运用天魔**移化庵主功力时留下的痕迹。

    静空望着裂开的麻石,铁青着脸,默默无言。

    小佛堂内,祭坛上供着手执杨柳净瓶的大士塑像,善财龙女分依两侧,青磬木鱼,香花素果,阴隐在氤氲的香雾里。

    庵主端坐在上首的桃木椅内,少女坐在左侧,江风则坐在她们的对面。

    庵主笑吟吟地说:“贫尼白云庵主,法号静云,请问施主尊姓大名?”

    “原来是静云大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姓钱,名万贯…”江风一面答话,一面在思索,少女与这白云庵主是什么关系?

    “我问的是施主的真实姓名,不知施主能否如实赐告?”声音又脆又甜,十分诱人,就像有股磁力。

    江风呵呵一笑:“庵主好眼力!实不相瞒,在下姓钱,名福贵,表字少卿,家父江南泰通钱庄老板钱茂通。此次在下奉家父之命出来收帐,顺便到处玩玩,寻点开心。”

    “钱施主寻开心就这么打扮?”

    “家父教诲,江湖险恶,切不可暴露身份,所以我就扮成个穷酸书生。其实打扮有什么要紧。只要有钱,还怕寻不到开心?”

    “钱施主言之有理,但不知上白云庵来作甚?”

    “寻开心啊。”

    “白云庵也有让施主开心的事?”

    “有,还多的很呢。”

    “很好。今晚我就让你开心个够。”静云扭头对静空说:“送钱施主上房沐浴更衣,摆酒洗尘。”

    静空:“是。”

    静云敛起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小心待候,若有怠慢,唯你是问。”

    “知道了。”静空对江风嫣然一笑,“请钱施主随我来。”

    江风霍然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堂中,突然问静云:“庵主,这姑娘是谁?”他的手指着少女。

    少女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不言不语,像泥雕,此刻闻言,仍是一动也不动。

    静云淡笑道:“她和你一样也是来寻开心的客人。”

    江风双掌一击,走到少女身旁,笑道:“姑娘,你来寻开心,我也来寻开心,你能不能和我开开心?”他注视着她的脸,希望能在她的脸上看到一点反应和暗示,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张毫无表情的冷漠的脸。

    静云紧张地望着他们,眼里闪烁着寒光。

    少女蓦地平胸推出一掌,从牙缝中迸出一个字:“滚!”一股劲风袭向江风。江风一声怪叫,摇摇晃晃退到门边,脚跟绊着门坎,一个倒栽葱,跌出门外,滚下石阶,落入后院。

    “哎唷唷……不开心就不开心,干嘛推……人,真是个傻瓜!呆子!笨蛋!待会你要……寻我开心,我…还不肯哩。。。”江风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叫,一边骂。

    静云顿时心生疑窦,刚才自己竭尽全力还未制住这小子,少女轻轻一掌怎能将这小子推出佛堂之外?静云想到此处,急跨前一步,喝道:“施主,何人告诉你,白云庵内有开心可寻?”

    江风望着少女答道:“江湖女煞玉女桃花!”少女眼视堂顶,毫无反应。

    静云脸色倏变,心中隐隐感到一种不安和恐惧。她还想问江风什么话,江风已随着静空走了。

    “静云大师,”少女静静地说,“他们走了。我们那桩买卖呢?”

    静云定下神来,恢复了常态,冷声道:“买卖已定,自然要做。一个人是做,二个人也同样做。”

    “本姑娘做买卖从不找伙计。”

    “很好。现在就请姑娘去看货。”静云走到大士塑像旁,扭动塑像手中的净瓶,泥塑吱吱响动旋到一旁,祭坛上露出了一个黑魃魃的暗洞。

    后院上房。

    房内宽敞洁净,八仙桌、太师椅、茶几、面架、雕花木床、绣花枕被,一应齐全。中壁一幅《暮春行乐图》,写的是孔子率门徒浴乎沂,风乎舞云的情景,格调高雅别致。

    房外,面对凉亭、水榭。窗台上错落有致地摆设着各种盆景花卉,甚是幽雅怡静。

    想不到这庵堂内居然会有如此的房间!

    江风洗去满脸污垢,换上锦衣缎服,在这高雅的房间中,更显得俊逸潇洒,倜傥英伟。

    静空色迷迷的双眼望着江风,几乎忘记了庵主交给他的使命。

    江风落落大方地在桌旁坐下。

    静空一击掌,两个小尼端着托盘应声而入。

    小尼将托盘中的四个碟子往桌子当中一放,酒壶、酒杯、牙筷摆到江风面前,然后垂手站在一旁。

    江风顺眼一看:白铜打就的莲子式酒壶,青红白釉一口盅的酒杯,四个碟子也色、式、香、味各不相同。一碟青椒笋片炸长鱼,一碟卷饼凉粉拌鸡丝,一碟麻油酱醋醉草虾,一碟高邮咸蛋赛朱沙。在山东境界,高山庵里,能有这些南方菜,简直不可想象。

    静空见江风惊奇的模样,笑道:“这只是小吃,少刻还有八盆四碗的正菜哩。”

    江风指着碟中的鱼、虾、肉丝,道:“庵中也有这种荤菜?”

    “庵中素荤酒宴都有,贫尼见施主乃风流公子,必是嗜荤之人,所以就叫了一桌荤宴。”

    “庵中为何备有这种上等酒菜,难道知道本少爷今天会来么?”

    “那倒不是。庵中常有客人借宿,这酒菜是常备…”静云忽然发现说露了嘴,急忙捧起酒壶,岔开话题,“施主请用酒。”

    江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好酒!如我猜得不错,这是十年状元红!”

    “施主真是行家,贫尼再敬施主一杯。”

    “干!”三杯酒下肚,静空已是面泛桃红。

    “公子不是要寻开心么?我让公子开心个够。”静空把“施主”的称呼改成了“公子”。她轻呼一声:“进来。”门外立即进来四个妙龄绝色小尼。她们个个云鬓半解,酥胸敞露。星眼朦胧,脉脉含情地望着江风。

    静空一摆手:“给公子掌酒。”四个小尼抖落长衫,捧起酒壶,各执酒杯,翩翩起舞。

    面对一群赤身艳女,谁能不动心?他,江风能不动心?他也是男人,真正的男人,并非圣贤,但他没有邪念,没有邪念就不会动心,不动心就会对此情此景产生反感,感到厌恶。

    江风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挥手推开一个凑近身旁敬酒的小尼,喝道:“滚开!”

    静空心中一震:“施主,你…”

    江风夺过酒壶笑道:“你叫她们滚开,我要你陪我喝酒,我要寻你开心。”

    静空两眼光焰灼灼:“真的?”

    “那还有假?本少爷就喜欢经验丰富的尼姐。”

    静空挥手对小尼道:“退下!”复又对江风:“今夜贫尼就陪你个痛快!”静空嘴里这么说,心中对江风已是疑心重重。她虽然希望江风说的是真话,但却不敢掉以轻心,若有差错,庵主面前她可无法交待。

    “让我来敬公子…”静空装着去夺酒壶,一翻手腕,倏地扣住江风脉门,暗运功力一捏。刹时,她惊呆了,江风根本没有瘫软,仍然谈笑风生,运动自如。

    “你捏着我的手腕干嘛?我酒还未竭够,早着呢。”

    “我……”静空支吾着,“我摸摸你的脉跳怎样?贫尼曾学过医道……”

    “好啊,”江风大大方方伸出手臂,“称仔细瞧瞧。”静空这次不敢造次,轻按江风脉门,会心测试。江风的脉,时有时无,十分怪异。这小子可有点邪门!

    她哪里知道,江风幼年得一怪症,命在垂危,父亲把他送到江湖一怪异老人之处求救,怪异老人为救他一命,才授于他天魔**邪功,移穴换脉保得一命,自此他的穴位、命脉,与常人大不相同。故此,少女在山道叉口袭击他时,他才能镇定自若,毫无顾忌。江风虽已移穴换脉,功力却是大受障碍,所以师父才传授他残杀令中的八式快刀及九旋游龙上乘轻功,以快制敌,以快取胜。他虽快而内力不足,这就是他刚才自觉内力不及静云的缘故。

    静空瞧着江风英俊的面孔,说道:“公子真是个奇人!”

    江风笑道:“天下之事无奇不有,天下之人无所不有,你说是吗?”

    静空再也不敢怠慢,扭头吩咐站在身后的两个小尼:“给公子爷换酒!”小尼应声走出房间,片刻之后送来一个小托盘,盘中摆着一只精致的镀金酒壶。

    静空摆手命小尼退出房间后,抓起酒壶:“公子,这是本庵特制的消魂玉液酒,乃是用百年女贞陈绍配制而成,公子喝上一盅,保管今夜消魂荡魄。”说罢,便给江风满满地斟上一杯。

    静空瞅了江风一眼又道:“这酒成双不成单,妾身也自斟一盅,陪公子消魂荡魄。”她说着,手在壶底心轻轻一按。

    原来这是一只特制的酒壶。壶内有个暗档,分成两格,一格盛普通的酒,一格盛药酒,壶底有个机关可以旋动暗档,使用之人只要按动壶底机关,便可随心所欲地倒出自己需要的酒。江湖上称这种酒壶为转壶。

    静空将**药酒倒给江风之后,旋动暗档,正准备绐自己倒酒。蓦地,江风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酒壶,一只手绕过静空的脖子抓住了她的肩井穴:“这杯酒自该我来倒,我来倒!”

    “公子,我自己来……来……”静空岂肯放手。

    江风暗运内力,手腕一抖,他不是夺酒壶,而是摇酒壶,用的是巧力,只是听得壶内一阵轻微的响动,暗档在旋转、急剧地旋转。

    江风放开抓住酒壶的手,笑嬉嬉的:“好,就让你来倒!”

    静空怔住了,暗档对着壶嘴的一格,是药酒还是普通酒?

    江风搂住静空脖子的手轻轻一紧:“快倒呀!”静空无可奈何,只得斟满了自己的酒盅。

    “喝,快喝……”

    “公子先请……”

    “不行!我是借花献佛,你一定得先喝。”静空还想推辞,只觉肩井穴一阵炸痛。它情知不妙,但已被江风制住,只得暂且低头就范,心想待会再伺机而行。

    喝就喝,赌个命!静空银牙一咬,杯中酒已入肚内。刹时,只见静空眼珠翻白,口吐白沫,全身瘫软,已是昏迷过去。

    江风搂住静空,背对房门,格格笑道:“尼姐别这么着急……我还没喝过消魂酒哩……

    好,咱们先开开心……”说着,江风抱着静空滚到了床上。他手一拉,帷帐垂了下来。

    门外四个小尼抿嘴一笑,合上“猫眼”孔,相互丢个眼色,把手中的短刀插回腰间,悄悄离去。

    黑沉沉的、深不见底的天宇,挂着一轮勾月。

    江风掀开帷帐,跳下床来。静空还没有醒,仍然躺在床上。他既不想也懒得去管她。

    他抓起包袱,推开窗户,一个燕子穿林飞出窗外。

    他像幽灵、鬼魂,倏忽一闪,就窜过走廊到了后院凉亭。

    他环目四顾。

    没有人影、没有灯光,连小佛堂内也是一片漆黑,黑得奇怪,黑得出乎意料。

    没有声音、没有响动,四周一片死寂,死寂之中隐隐透着阴森杀气。

    他预料的没错,白云庵内一定出事了!不过,他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现在还不到二更时分,按理此事应发生在三更才对。

    他手在凉栏上轻轻一按,腾身而起,疾如飞鸟,直扑小佛堂,蓦地,他在青石小道上顿住脚步。

    道旁草丛中横着四具小尼尸体,血流得遍地都是。

    江风走到尸体旁低头察看,发现她们的创口都是在腋下的胁骨之间,是被同一人、同一支剑、同一种手法所杀。他认出这四人就是在上房向他赤身敬酒的小尼,她们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必如此对付她们。他紧紧锁起了眉头,脸色十分阴沉,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他疾行数步,跃上石阶,闯入小佛堂。

    跨进堂内,他心头又是一阵抽紧。淡淡的月光下,地上流开的血水像一条条红蛇,血泊中又躺着五具尸体!

    静无斜身倚躺在祭台大士塑像的脚上,人没死,还在抽搐。

    江风纵身跃到静无身旁。

    静无的创口仍然是在腋下胁肋之间,溢出的鲜血已把宽大的僧衣濡湿了一半,但她还未断气,瞪着已经失去了光泽的眼睛望着江风,努力翕动着嘴唇,然而从嘴里涌出的不是声音,而是血沫。

    根据经验,静无已伤至内腑,无法救治,但江风仍想听她说什么,他出手在她神阙穴上一拍。

    静无眸子大张,从嘴唇里拼命挤出几个字:“江……湖……双……”一堆血沫堵住了她的嘴,刹时眸光消失,瞳孔放大,全身寂然不动,已是气绝身亡了。

    果然是她!江风眼里闪烁出两道逼人的寒光。

    江风搜庵而行,一路上到处都可见到女尼的尸体,一共是二十一具,看来庵内除了庵主静云和被他迷在上房床上的静空之外,所有的道尼都被杀了。

    好凶好狠的女人!江风怒气上冲,杀机顿起。

    佛殿前坪。月光下站着五人。

    少女身着红装,手按在腰间,卓然挺立在坪中。

    静云和二个手执怪异兵器的劲装疾服汉子,一个执禅杖的胖大和尚,分据四角将少女围住。

    五人不说不动,敛声屏息,凝招待发。坪场上笼罩着一股沉重郁闷的死寂。

    高手相争,一念之差,便生死立判,故此双方都不敢轻易出手。

    坪场上的宁静,如酝酿着暴风雨的天空,电闪雷鸣,一触即发。

    江风就在这个时候来到前坪,悄然窜上了佛殿前的古榕大树。

    当他看清站在坪场上东西两角的怪异汉子时,不觉怒火中烧,原来是黑白无常崔氏两兄弟!

    黑无常崔铁宝,白无常崔铁贝,是江湖黑道上的两个采花淫贼,奸淫掳抢,杀人放火,作案无数。他们作案时总要割下被害妇女的耳朵,用铁丝串挂起来悬在腰间,兄弟之间常常比较铁丝串上耳朵的多少,以此为乐,乃是两个十恶不赦的淫贼!

    静云居然请崔氏兄弟两人助阵,看来白云庵内的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胖大和尚满脸横肉,凶神恶煞,谅也不是个善良之辈!

    那红衣少女能算个善良之辈吗?江风在树荫之中淡然一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由他们去斗吧,先斗个两败俱伤,我再来收拾残局。”主意已定,江风双手抱肩,斜倚枝干,悠闲自得地准备观赏这场即将发生的恶斗。

    坪中,少女突然发动,一声娇叱,寒光闪处,软剑出鞘指向静云。

    果然不出所料,少女攻击的对像是静云,四人之中以静云武功最差,避强击弱乃是人之常理。崔铁宝、崔铁贝、胖大和尚三人见状大喜,一起按事先约定的招式攻向少女。他们希望在一招之内能制服少女,若是不能,也要气势和招式上抢先。

    少女手捏剑诀,鹰击长空跃起空中,但她这一招不是击向静云,而是击向四人中武功最高的胖大和尚。她剑指静云,面对静云,身子却是倒飞向胖大和尚,身在半空蓦然转折,逆水横流,盘蛇剑寒光一闪,刺向迎面扑来的胖大和尚左腋胁肋。

    少女这一招实出四人意料之外,妙到毫巅!

    胖大和尚做梦也没有想到,少女会腾空倒飞,转身攻击自已,心中一凛,无暇思量,拼着断臂,猛一矮身,挥手弹出二指。

    嗤地一声,寒光闪处,血水四溅,胖大和尚已被盘蛇剑削去二指!若不是少女顾忌身后崔氏兄弟袭来的飞龙爪、阴魂勾,胖大和尚的左臂就算完了。

    胖大和尚中计断指,气得哇哇直叫,禅杖一挺,杖影似山,风声霍霍,坪场上一股劲风裹着泥沙扑向少女。

    崔氏兄弟布成犄角之势,爪勾上下翻腾,如滚滚浪花洒落,静云的一支长剑也如暴风骤雨出击。

    他们都在竭尽全力,却失去了相互间的配合。这正是少女所期望的。她一支剑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翩若惊鸿,宛如游龙,剑光恰似水银泻地,花雨缤纷!

    在令对手眼花撩乱的剑影之中,少女窥准时机频频出击,竟把四人逼得走马灯似的团团直转。

    古榕深处,江风暗中喝采:“好剑法!柳家迷幻剑果然名不虚传!”忽然,江风心念一动,眼前又浮现出后院的尸体。他双眉一锁,冷笑一声,高声喊道:“喂,臭丫头,要不要我帮你开开心?”全场的人皆是一惊!

    少女厉声骂道:“臭小子!待我收拾了这四个贼子,再来杀你!”

    江风尖声叫道:“哎呀呀!这臭丫头要杀我,四位大师救命,快宰了这丫头!静云大师快攻她的下盘!”

    静云心中纳闷:“这钱小子究竟是谁?”闪念之间,依言朝少女下盘怨魂缠足,攻出一剑。

    这一剑正击向少女剑式空档,少女急忙回剑,金轮劫渡封住下盘。

    江风又叫道:“和尚大师,泰山压顶!”胖大和尚禅杖一压,凌空劈下,少女剑光倏地被震散,有如波心荡月,银光四溢。

    江风两句话提醒了四人,四件兵器开始配合行动,四人攻势虽不如先前猛烈,场上形势却是大变。

    “看贫僧这招男欢女爱!”胖大和尚呼地出击一杖。

    “大爷这里有一招巧取蟠桃!”崔铁宝飞爪抓向少女胸门。

    “哈哈,我这招翻云覆雨更是精妙!”崔铁贝阴阳勾探向少女下腹。

    “钱少爷还教贫尼一招巫山幽情如何?”静云斜剑直刺少女背穴。

    少女又气又恼,不觉中了四人的激将之计,怒气一冲,剑法顿乱。嗤,一声布裂之声,少女左臂衣袖已被崔铁宝飞爪抓破。

    顿时,少女险象环生。

    胖大和尚得势不饶人,禅杖一杖紧似一杖,口中大叫:“臭丫头!让你见识见识俺悟色大师的厉害!”四人的下流话早已勾起了江风的杀机,听到悟色大师四个字,江风更是怒不可遏!悟色是被少林寺逐出山门后,杀师淫母的恶贼,武林同声讨伐的败类!

    江风有些后悔,刚才对红衣少女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一点。他有心想出手相助少女,却又怕有损少女的脸面,于是故技重演,高声叫道:“喂,静云大师,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四个斗一个?”江风知道少女此刻虽处下风,但三十招之内,还不会落败。

    静云心中一震:“这小子究竟在帮谁?”稍一分心,少女一剑刺到,逼得她连退三步。

    江风又叫道:“静云小尼,你打不过人家就认输好了,怎么找三个野汉子来帮忙?”

    静云怒声骂道:“臭小子,我要杀了你!”

    “你要杀我,那丫头也要杀我,谁来救我?那两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淫贼?那个被少林寺逐出山门的杀师淫母的光头畜牲?”

    崔铁宝、崔铁贝、悟色气得哇哇直叫。悟色竟跳出圈外,禅杖朝古榕树上一指:“臭小子,你下来!待贫僧来收拾你!”少女趁机喘口气,挥剑出击!

    刷!静云一声尖叫,左臂已中一剑鲜血如注。当!崔铁贝阴魂勾已被盘蛇剑削成两截!

    崔铁宝、悟色急忙回防,也被盘蛇剑逼得连连直退。

    静云高声叫道:“这小子有点邪门!快走!”四人呼地一声,纵身退向佛殿。

    “哪里走?!”少女一声怒喝,飞身直扑佛殿。

    静云向三人丢个眼色,径直退入殿内。

    古榕树上,江风一声轻喝:“当心!”

    少女已抢至殿内,殿柱梁角四束毒箭射来,崔铁宝、崔铁贝,悟色也一齐转身,扑向少女。

    少女情知中计,却无回天之术,只得尽力往后一跃,以求幸免。

    “嗨!”空中一团黑影飞至,正巧落在少女跃开的位置,只听嗖嗖嗖一阵响动,只见一道幽光一闪。

    江风缓缓转过身来,腰间仍然插着那副青竹板,手中的包袱上密密麻麻地钉满了三寸长的无羽毒箭。

    殿内,崔铁宝、崔铁贝、悟色三人相继倒地。他们瞪大着双眼,满脸惊愕,脖子上被割开了一条深深的裂缝。他们三人作恶多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可惜的是,他们至死还不知自已是被何人用何种手法所杀。

    江风徐徐走下佛殿台阶,来到少女身前。

    少女瞪了江风一眼,掉头就走。

    “姑娘哪里去?”江风问。

    “去找静云。”她冷声回答。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由她去吧。”

    少女霍然转身。两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良久,少女开口问道:“你是谁?”

    江风面容严肃地反问道:“后院的人都是你杀的?”

    她淡淡一笑,很迷人的笑,目光却是异样冷峻:“是我杀的。”

    江风又觉胸中冒出一团怒气:“你杀人是什么理由?”

    少女上唇微翘:“你不也在杀人吗?”

    “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该杀。”

    “我从没有杀过不该杀的人。”

    “他们为什么该杀?”

    “你在审问么?”

    “就算是审问。”

    少女眉毛高挑,眸子里射出逼人的光焰:“凭什么?”

    江风把包袱举到少女面前:“凭我救你一命。”

    少女望着包袱上钉满的无羽毒箭,冷笑一声道:“如果不是你在暗处发话助贼,我根本用不着你救命。”

    “但是,我毕竟救了你一命。”

    “你不仅油嘴滑舌,而且很会把握时机。”

    “不对。如果我会把握时机,在十里铺我就该把住了。”

    少女脸色倏变,声音一沉:“难怪你在小佛堂能叫出我的名号,你早就认出我了?”

    “不错!你就是连犯三大官案,被朝庭严命缉拿的江湖双煞二妹玉女桃花!”

    桃花顿时满脸怒容,两眼铮铮冒火:“我是钦犯!强盗!杀人不眨眼的女魔!但是你说说看,潭洲知府宋明才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为夺张秀才家一块祖传温玉,竟栽赃张秀才为反贼,屈斩张家七口人命,这样的贪官该不该杀?河南大旱,颗粒无收,民不聊生,朝廷拨下灾粮救济灾民,放粮官何世道,勾结漕运官克扣灾粮,中饱私囊,将克扣的十万斤大米,私运湖北高价粜卖,这大米我不该劫下运回河南救济难民?福王爷退归乡里,自仗皇叔之势,跑马圈地,修筑皇楼,强抢民女,逼嫁为妾,逼死十二条人命,这福王爷该不该杀?这皇楼该不该烧?”

    桃花义愤填膺,振振有词,但事实也的确如此。江风一路上曾对这三大官案作过私访,桃花所言不假,然而,江风却有自己的观点。

    桃花愤慨之际,表露的是恨、狠、野和任性,艳光已敛,就像一头发了野的母狮:“至于白云庵,我不说你也该明白。你去小佛堂扭动大士塑像手中的净瓶便一切皆知。对这些恶人,我要杀!杀!杀!”

    江风见她似中邪魔,陡地一喝:“二十一!二十一条性命!这些人真都该斩尽杀绝吗?”

    桃花微微一怔,继而咬牙道:“除恶务尽!”

    “除恶务尽并不等于杀光杀尽。”

    江风朗声道,“江湖上以杀对杀,恩恩怨怨何时了?官场上以暴对暴,烽烟四起,生灵涂炭,则国无宁日,所以,杀终究是种手段,而不是目的。”

    桃花惊异地着着江风,情绪渐渐平静,脸上杀气渐渐消逝,冷艳的眸子中充满着困惑、迷茫。

    她扬起眉毛:“那该怎么办?”

    “清君侧,肃贪官,立典法,重整朝纲。”

    “哈哈……”她仰面大笑,笑声如银铃划空,清澈响亮,不但脆而且甜,“儒子之说,不必一提。”她虽是这么说,心中对眼前这臭小子的感情和看法却已有了根本的改变。

    江风此时此刻也有着她同样的感受,他心底深处泛出一种对她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他正欲开口,桃花又道:“我是谁,你已知道,我干过什么,你也知道了,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谁,跟在我身后干嘛吗?”

    “姑娘见谅,恕在下不能奉告。”他不愿意也不能暴露自已的身份。

    “连姓什么也不能相告吗?”

    “姑娘怎么如此健忘?在下姓钱啊。”

    桃花冷冷一哼,转身就走。

    “姑娘……”江风正在作一个重要的决定。

    桃花缓缓回身,一双神光炯炯的眸子,逼视着他。

    江风双手抱肩,面带微笑,用揶揄的口气说:“就这么走了?”

    桃花冷冷地:“还待怎样?”

    “我救你一命,难道连个谢字也没有?”

    桃花略略一顿,双手一拱:“谢了!”

    江风放声浪笑:“我跟姑娘数十余里,冒死相救,就只一个谢字?”他笑声极不自然,言语也牵强附会,显然是另有难吐之言。

    桃花似有所觉,却不便明问,便随口答道:“小佛堂**中有批礼物,就算是本姑娘送给钱公子的,以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罢,身形微侧,似要离去。

    “姑娘!”江风又是一声轻唤。

    桃花扭脸正色道:“公子有话尽可直言,何必支吾掩盖?”

    江风被她一语言中,脸色一红,复板着面孔道:“你与金指莲花必须速速离开山东境地。”

    莲花是桃花的姐姐,以金刚指功驰名武林,故此,人称金指。金指与玉女在江湖道上被称为江湖双煞。

    桃花闻得江风言语,心中大惊,脸上却是不露声色,淡然问道:“为什么?”

    “京都内殿第一大高手闪电手白世儒,已奉命进入山东缉拿你姐妹!”

    江风话一出口,心中亦是一惊,自己怎么能将这消息告诉桃花?为什么?为什么?他自己也无法明白。

    桃花凝视着江风,眼光似无底深渊,冷若寒冰。

    两人默然相望,冰冷,无情,默默无声。

    但,两人的心中都觉得有许多的话在倾诉,在交流,在勾通。

    桃花突然转身,飕地跃上院墙。

    江风立在原地注目相送。他无法留住她,他们不是同道人。

    桃花在院墙上一挥手,一道寒光向江风射来。江风双肩一沉,轻舒右臂,二指一夹截住寒光。他低头一看,不觉心中泛起一股激浪。

    那是一块用琥珀玉石雕成的桃花!

    他骤然抬头,院墙上已没有了桃花的踪迹。

    江风手抚玉石桃花,沉思片刻,收入怀中,拔足奔向后院小佛堂。

    小佛堂里留着桃花送给他的礼物,那又会是什么呢?江风扭动大士塑像手中的净瓶,跳进祭台的**。

    “大侠救命!”

    “大慈大悲的菩萨救命!”

    “好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一群被白云庵掳骗来,关押在**中,供淫贼取乐和准备卖给青楼窑院的女子,一齐向江风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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